□ 长江日报记者吴曈 常少华  

    4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在部署“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时提出，要“积极发展风险投资，壮大耐心资本”。“耐心资本”正逐渐走入大众视野，成为时下热点。

    “耐心资本”如何养成？正加快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的武汉，如何引导“耐心资本”投向本地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近日，武汉市政协委员、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过文俊和工信部信息通信经济专家委员会委员盘和林接受长江日报《云端会客厅》访谈，围绕“耐心资本”这一关键词进行深入分析探讨。

    专家们认为，新质生产力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特征，发展新质生产力并非一蹴而就，需久久为功，更离不开长期、稳定的资金支持。“耐心资本”所倡导的长期主义，更符合引导社会资本“投早、投小、投硬科技”的期待。

    专家们同时指出，良好的产业氛围，更能吸引“耐心资本”。“耐心资本”往往跟着产业链和链主企业走。

    ■ 吸引长期稳定的投资投向战略性新兴产业

    《云端会客厅》：什么是“耐心资本”？它有哪些主要特点？

    过文俊：所谓“耐心资本”（Patient Capital），泛指对风险有较高承受力且对资本回报有着较长期限展望的资本。

    一级市场的“耐心资本”是指专注于中长期投资的私募股权投资基金，其通常具有如下特点：一是具有长期投资眼光，期望在较长的周期中获得高回报；二是坚持价值投资的理念，通过深度尽调筛选优质投资标的并长期持有；三是采用长期业绩指标对投资组合的业绩进行考量，投资决策不受短期业绩压力的干扰。

    盘和林：“耐心资本”，之所以有耐心，是因为其在投资上奉行长期主义，而长期主义的对立面就是投机资本奉行的短期主义、机会主义。

    《云端会客厅》：当前，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的战略背景下，为什么更加强调壮大“耐心资本”？

    过文俊：新质生产力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质量的特征，而科技创新特别是取得原创性、颠覆性科技成果不可能一蹴而就，高新科技成果产业化也做不到立竿见影。正是由于在创新发展的过程中存在诸多的不确定性，大多数初创或早期发展阶段的科创企业不仅贷款难，争取股权投资的青睐也不容易。当前，各地都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亟待足够大规模的长期性、稳定性“耐心资本”在科技成果产业化过程中陪跑。

    为此，需要引导更多的创业投资、风险投资投向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领域的高成长性企业。同时，为了使创业投资基金能够募集到足够多的长期资金，需要引导保险资金、企业年金、捐赠基金等期望获得长期稳定回报的机构投资者向创业投资基金出资。

    ■ “耐心资本”占比较高的地方，资本投资信心更足

    《云端会客厅》：金融市场发展较好的城市，“耐心资本”是否更多？它是不是衡量金融市场健康良性的指标之一？

    盘和林：从“耐心资本”的角度来看，金融市场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种是耐心资金，第二种是投机资金，第三种则是左右摇摆的资金。通常，金融市场比较发达的地方，一般伴随着产业发达和技术创新资源丰富，“耐心资本”确实更多，这也是金融市场良性发展的一个重要指标。

    资本天然具有“嫌贫爱富”的特征，金融市场强大的地方，必然在人才、科技创新、产业链上具有优势，但发展“耐心资本”不单单是为了规模，更要考虑比重。“耐心资本”占比相对较高，一定程度上能够说明资本对该地区的信心更足。

    需要说明的是，投机资本并不一定都是“坏”的。比如，期货市场的资金，本身就有很强的期限性，很难出现“耐心资本”，但它可以分散一些大宗商品的价格波动风险，它有可能跟科技创新没有太大关联，但它也是金融市场健康程度的指标之一。

    所以，金融市场或者资本市场是否健康、良性，既要看“耐心资本”的规模，也要看它的权重，同时要看产业资本总量的增长。

    《云端会客厅》：如何培育养成和壮大“耐心资本”的土壤？政府在其中应发挥什么作用？

    盘和林：基于盈利的根本目的，所有的资本都会在各种投资风格中做权衡。如果要壮大“耐心资本”，势必要让长期主义投资的盈利超过短期主义的盈利。

    简单来说，养成“耐心资本”要遵循两大原则，一是让短期投机不好赚钱，二是让长期投资更好赚钱。如何让短期投机不好赚钱？首先要提高信息对称性和透明度，减弱投机机构的信息优势。

    如何让长期投资更好赚钱？一方面是财富引导，要有通过长期投资获得丰厚回报的案例。另一方面是要稳定预期，包括政策预期。尤其是产权政策，我们要尊重产权的拥有者，加大专利产权保护力度。

    除了政策预期，还有经济预期。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座城市，若资本预期未来该国家和地区宏观经济发展有较大空间，“耐心资本”往往更愿意投资。

    壮大“耐心资本”，政府应该做的，是稳定政策预期和经济发展预期，在此基础上，尽可能地创造“耐心资本”的投资机会，并以实际行动优化营商环境、保护产权。

    ■ “耐心资本”往往跟着产业链和链主企业走

    《云端会客厅》：国内城市在招商引资过程中，如何辨别、吸引“耐心资本”？有哪些好的做法？

    盘和林：“耐心资本”并不是说它一定有很强的风险偏好，专门长期追逐风险，这是不对的。对政府而言，最重要的是，在培育产业时如何放大优势，真正吸引“耐心资本”进入到产业发展过程中。

    首先，各地政府要稳定政策预期，保证产权政策的稳定，加强诚信化、法治化建设，持续优化营商环境，真正从实际出发，降低企业看得见、看不见的成本，打造一个公事公办、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

    同时，政府要适度牵头。政府投资一方面通过创投基金撬动了“耐心资本”投资，另一方面也产生了很好的示范效应。在这个过程中，地方政府要适度放宽创投风险包容度，尊重市场规则，也要在投前充分调研，做足功课、防范风险。

    一座城市的开放程度和国际化水平也十分重要。丰富多元的文化内涵和城市友好度，更容易获得外资青睐。

    当前，生产和创新是一个协同的过程，一家企业不可能摆脱上游供应链单独存在，生产和创新都需要和上下游企业合作才能实现。良好的产业氛围，更能吸引“耐心资本”。“耐心资本”往往跟着产业链和链主企业走。比如深圳的华为、大疆等企业带动的相关产业链，自然受到“耐心资本”的关注。

    每个城市都有每个城市的基因，对于中西部城市而言，要积极寻求产业差异化发展，在提高本地优势产业规模质量的同时，通过技术创新构筑“护城河”，培育形成产业生态，以此吸引更多“耐心资本”。

    最后要回到资本市场，“耐心资本”通过长期投资从股市赚到钱，自然会产生示范效应，带动其他“耐心资本”通过资本市场为产业经济赋能。

    《云端会客厅》：在发展新质生产力背景下，鼓励引导长期资本、耐心资本要多投早、投小、投硬科技，对比“招大引强”，给中西部城市带来哪些启示？

    盘和林：城市“招大引强”，是因为大企业能够带来产业集群。但随着经济日渐成熟，大多数大型企业的经营已经稳定下来。所以，当前“投早、投小、投硬科技”的确是中部城市的更佳路径。不过，相比于大企业，小企业一定是有风险的。对于经营风险，城市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增强包容性。

    ■ 武汉要打好壮大“耐心资本”组合拳

    《云端会客厅》：武汉如何引导“耐心资本”投向本地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

    过文俊：当前，武汉抢抓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机遇，将创新驱动作为城市发展的主导战略，举全市之力建设具有全国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在新发展格局下，武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汇聚一大批“耐心资本”，加强关键核心技术攻关，推动科技成果就地产业化，培育“专精特新”中小企业，打造更多的先进制造业集群，切实把武汉科教和人才优势转化为创新发展的强劲动力。

    为集聚更多“耐心资本”，支持武汉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发展，我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建议：

    一是政府引导基金应主要参股专注于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的子基金，并明确“投早、投小、投硬科技”的占比。

    二是对国资系股权投资基金要设置更长周期投资回报率的业绩考核标准，鼓励其带头“打样”，做出“耐心资本”的示范效应。

    三是要营造“耐心资本”愿意来、留得住的制度环境。

    四要梯度培育“专精特新”中小企业，为“耐心资本”储备一大批成长性值得期待的优质项目，并通过数字化赋能，帮助中小企业获得更高的成长性。

    五是要鼓励产业链链主企业和产业集群龙头企业设立产业背景的风险投资（CVC），更好地整合“耐心资本”与产业链资源。CVC不仅可以为“专精特新”中小企业给予资金支持，还能够撮合链主企业为中小科创企业提供产业链上的相关资源，带动“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协同创新，促进“科技—产业—资本”深度融合良性循环。

    六是要积极利用多层次资本市场体系激发“耐心资本”的热情，譬如进一步做强区域性股权交易市场，并用好升级转板制度为新三板输送更多高成长性企业资源，进而助推更多“专精特新”企业在创业板、科创板和北交所实现IPO。

    此外，要深化“投贷联动”创新，增强“耐心资本”陪跑“专精特新”中小企业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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