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昱

    雨越下越大！

    左右鼾声不断，间或着有几声含糊的断续的梦呓。

    圆瞪瞪睁着眼，望着黑乎乎的帐篷顶，仿佛想看清雨点砸下的声音。

    这场雨仿佛下了一年！

    去年六月，也是这样一个南国标志性的雨季，作为二连五班新任的瞄准手，他参加了上级组织的直瞄射击考核。

    也是这么大的雨，淅淅沥沥的，不管不顾地下着。

    他和班里的战友一起冒着雨，蹚着泥，占领阵地，挖驻锄，开炮架，炮弹上膛。

    茫茫雨幕中，目标随着汹涌波涛时隐时现，观察难度骤增。

    就在他捕捉住目标、瞄准的一瞬间，雨水使瞄准景况变得更加模糊。

    或许是他太想证明自己的实力，他一时紧张，装错表尺。一发炮弹不经意间，轰然出膛，怅然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

    这个雨天成了他的梦魇，挥之不去！他的自信开始被雨水团团包裹。

    那个冬天，退伍的老班长临行前拍着他的肩膀说：“走出来，你才是英雄。”他想问怎样才能走出来，走出心中的那个疙瘩，可终究没有问出口。雨下了一整晚，他起得特别早，或者他根本未曾睡着！雨声滴滴答答像床边的一个闹钟。

    他想去找指导员，跟指导员说他走不出来，走不出这个雨季，他战胜不了心中那个心魔，战胜不了愧疚和自责。

    他想请求指导员换人，他知道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他在帐篷前的池塘边驻足，心里盘算着如何跟指导员说。

    他没有勇气。

    尽管去年的那次失误，连长、指导员和战友们并未过多地怨言！

    雨中的池塘泛起圈圈涟漪，像一个个扩散的靶心。

    一只翠鸟站在岸边的柳树枝头，全神贯注地紧盯着水面。雨滴拍打着它翠绿的羽毛，这水面如此纷乱，它又如何能够安然地寻找到目标，他暗暗地笑那只翠鸟笨。

    突然，翠鸟箭一样俯冲，掠过水面，将一条小鱼稳稳地衔在嘴中，回到枝头炫耀地抖了抖身上的水珠。

    “翠鸟的眼里只有鱼儿，就像瞄准手的心里只有目标，任何干扰、任何失败都不能阻止。”指导员指了指那只翠鸟。不知何时，指导员已站在身后。

    “指导员，能不能换个人，雨天就是我的梦魇！”

    “还在纠结去年打靶失误？”

    “我怕我再次给连队拖后腿，下雨天我打不好！”

    “困难险境是战斗力的磨刀石！”

    “瞄准手的眼里心里只有目标。”“走出来，你才是英雄！”“困难险境是战斗力的磨刀石！”他重复着指导员和老班长的话语，脑海里回放着翠鸟直插水面的画面。

    又到了考核那天，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天气能见度非常低，他聚精会神，利用潮涌间隙观察，终于测出了目标参数。

    “全连等速射！放！”火炮呼啸着向目标飞去，海面上瞬间炸起道道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