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江日报记者占思柳

    在湖北省鄂州市某短剧基地酒店前的广场上，一位身着黑色中山装、满头银发、戴眼镜的“董事长”拄着拐杖，气派十足地对身后多名随行者讲话……这是81岁钮天纵的片场日常。

    从4年前开始拍短剧至今，钮天纵演过100多部短剧。“我的演艺生涯已经有50多年了。”1月6日，短剧拍摄候场间隙，出生于1944年、去年9月过完80岁生日的钮天纵告诉长江日报记者。

    ■ 演过几十位“大富豪”“董事长”

    钮天纵中专读的是武汉市戏剧学校，大学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1964年，他首次参演了一部电影。

    钮天纵所在的文工团解散后，他尝试下海，结果亏得一塌糊涂。后来，经大学同学介绍，他干回老本行，在大大小小的剧组跑龙套。

    多年来，钮天纵给侯勇、靳东、成龙等演员配过戏，也出演过很多宣传片、广告片、电视剧，还当过购物频道主持人。“现在，我的这张脸在地铁上有时也能被人认出来。”

    短剧兴起后，钮天纵进入这个新领域。他演过几十位“大富豪”“董事长”。这两年，他逐渐接演了厨师、农民等角色。

    算下来，钮天纵演过的短剧已超过100部。他的档期排得满满的，如果不加控制，他几乎可以一个月出演30天。

    ■ 一天能做200个引体向上

    短剧制作周期较短，通常一拍就超过10个小时，剧组熬夜到凌晨是家常便饭，这让很多年轻人直呼“吃不消”。81岁的钮天纵凭着强健的身体，让工作人员打消了对他身体能否扛得住的顾虑。

    “你来捏捏我的手臂，是不是硬的？”钮天纵举起饱满的肱二头肌对记者说。年过八旬，他仍保持着挺拔的身姿，一眼就能看出是常年健身的结果。

    30年前，钮天纵开始有规律地锻炼身体，人不是在片场就是在健身房。70岁时，他可以卧推80公斤重物。去年，80岁生日前的一个月，他在朋友圈发了一段单日引体向上200个的视频。

    在剧组拍戏，夜戏难免，有时甚至要熬到天亮。反季节拍摄时，夏天穿正装，在高温天气里“还要装得很潇洒”。有一次，冬天在东北拍摄，早晨气温为-16℃，钮天纵穿着短袖“冷得够呛”。

    常与钮天纵合作的演员于丽说：“去年初的一天，武汉下冻雨，钮叔摔倒了，大家都吓得不轻。结果，他一骨碌就爬起来了。”

    一些短剧演员临上场前才开始看台词，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而钮天纵不管多忙，都会在开拍前的晚上及候场间隙背台词，无论是贯口还是对话基本不会卡壳。“我对自己有要求，笨鸟先飞，要提前看剧本。”

    ■ 真正的“痛苦”是理解短剧表演

    对钮天纵来说，拍摄不辛苦，真正的“痛苦”在于对短剧表演的理解。“短剧编剧很多没有生活经验，文案是躺在床上想象出来的，逻辑性并不强。”钮天纵说，在他演过的100余部短剧中，至少有80%的剧情不合理。

    钮天纵说：“一个保姆、清洁工、农民一夜之间暴富，这符合逻辑吗？这谈得上正确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吗？你不能把它当作一个艺术品，可以把它当作一个杯子、一个实用产品，有人看了痛快、乐一乐就完了。”

    钮天纵认为，短剧表演很适合刚从大学毕业的学生，只要情绪激烈一点、表情夸张一点就能过关。起初，由于演了几遍没过关，他甚至觉得自己“不会演了”。导演客气地提醒他：“老师，您的情绪能再放开一点吗？”他懂了，这是因为不够夸张，没有达到要求。

    钮天纵在学校里学的表演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这个体系强调现实主义原则，与短剧的表演叙事风格违背。他说：“如果按照专业的标准来要求，这个戏就演不下去了。”

    经历了最初的痛苦抵触之后，钮天纵才慢慢适应。现在，他可以迅速给出导演需要的表演。“导演喜欢那种表演，并不是因为导演不懂戏，而是导演要根据受众的喜好来拍。”

    ■ 对于浮夸的剧情“没眼看”

    钮天纵透露，在剧组，同一部戏的演员收入差距很大。有人日薪200元，有人日薪逾万元，他的收入处于中等水平。在上海时，他曾拿过最高8000元的日薪。还有公司请他定期拍广告，一年报酬60万元。

    钮天纵告诉记者，他已实现“财富自由”。他在朋友圈里写过一首打油诗：“不为铜臭忙，只为活精彩。”他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演戏对他来说驾轻就熟，还能跟年轻人在一起交流。家人除了叮嘱他注意安全，还全力支持他丰富老年生活。

    钮天纵说：“这一行的最大好处是不存在退休，只要你能拍能演，多大年纪都行。”遗憾在于，每当大学同学转发他演过的短剧，揶揄他“是不是想赚钱想疯了”时，他感到尴尬。对于浮夸的剧情，他自己“没眼看”。

    钮天纵同时担心的是，短剧现在这么火，也就意味着如果不改革，它的“寿命”不会太长。“现在，很多编剧、导演都在努力慢慢提高短剧的质量。我还没有缘分参演这种短剧。如果有的话，哪怕片酬少一点，给我吃盒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