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江日报记者万建辉

    2月19日上午，中国社会科学院公布了六项“2024年中国考古新发现”，安徽淮南市武王墩一号墓入选。

    武汉音乐学院原副院长、“中华礼乐”国家社科基金重大研究项目负责人李幼平教授受央视邀请，曾于去年5月19日前往武王墩墓考古现场，向全国观众解读此次考古中发现的音乐文物。2月19日下午，李幼平教授在武昌家中接受长江日报记者采访，指出武王墩一号墓作为战国末期楚考烈王的陵墓，其出土的乐舞俑和鼓瑟笙等乐器组合，生动展现了楚国礼乐文化的特色与演变。这些发现不仅揭示了楚国贵族丧葬礼制的复杂性，还反映了战国晚期大型编钟的地位被丝竹乐器取代，显示出楚国礼乐文化从庄重肃穆的青铜礼乐向更富表现力的丝竹乐转型的趋势，以及多元文化交融的时代特征。

    ■ 乐舞俑和瑟竽笙乐器同处一室

    反映楚国贵族对礼仪秩序的追求

    乐器类文物是武王墩一号墓出土的大宗之一，包括两套23件铜编钟，一套20件石编磬，不少于50件（套）的瑟和至少5种类型的鼓，不少于10件（套）的竽笙。包括乐器、乐舞俑像和文字文献等三类近百件，其中乐器有钟、磬、鼓、瑟、竽、笙等，至少涵盖了先秦八音乐器的金、石、丝、革、匏等五个种类。

    李幼平强调，根据目前的考古成果，这一时期中原贵族大墓以金石钟磬为核心，很少见到丝竹乐器，而楚国地域范围哪怕是小墓，可以没有金石钟磬，但常常会有几件丝竹乐器，如鼓、瑟、竽、笙等，这表明在楚文化覆盖的长江流域很大一片区域，它的礼乐文化重视民间情感的表达，因为丝竹乐器可反映个人情感，钟磬乐音往往是国家礼制的表达。

    他介绍，墓中西侧室发现280件木俑，与漆木模型车、瑟、竽、笙等乐器共出。众多乐舞俑像，他们是乐器的演奏者、舞蹈的表演者，一些歌舞俑涂了胭脂，色彩鲜艳。这些木俑规模大、种类多、保存完好，属楚墓中首次发现，其功能是对墓主生前仪仗队伍与乐舞场景的明器化呈现。所发现的木俑与乐器的组合，反映了楚国贵族对礼仪秩序的追求；歌舞俑与瑟、竽的组合，则再现了宫廷宴飨或祭祀中的乐舞表演。这种对生前场景的复刻，是楚国丧葬礼制中“事死如事生”观念的体现。

    ■ 乐器器物包含三晋、秦、草原等文化元素

    表明楚国礼乐文化并非孤立发展

    “发现北椁室墨书文字明确标注有‘乐府’二字，椁室内对应放置的就是乐器，这说明在战国后期的楚国已经有了乐舞管理机构。然而遗憾的是，北椁室是被盗最严重的墓室，不然可以看到更多楚国乐器和音乐文献。好在墓中出土了不少文字史料，目前还在研读研究之中，后续可能会有重要发现的！”

    李幼平说，此前所知的文献记载“乐府”是由汉武帝设置的，而由于在秦王陵出土了乐府编钟，故“乐府”应前置于秦代以降；而由武王墩出土的文献则明确地将“乐府”提前到了战国时期。由此可以想象，楚国宫廷音乐机构对楚国礼乐活动的管理是多么规范。

    出土的虎座凤鸟架鼓，也是乐器，其虎座既有音乐美，也有乐器造型美。当鼓声一响，我们可以想象虎啸的威严，想象凤鸟腾飞的形象。楚艺术文化的浪漫、楚文化的丰富，由此可以呈现出来。“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八音交响、载歌载舞。先秦时期的楚国，已然是一个音乐制度完善、礼序乐和的国家。”

    从出土文物看，楚国礼乐文化还有多元文化因素融入的特点。墓中乐器与器物包含三晋、秦、草原等文化元素，例如青铜钟虡上的“阜平君外乐”铭文具有三晋文字特征，可能通过外交馈赠进入楚国；漆木耳杯等秦文化器物则反映了秦楚文化交流。这些发现表明，楚国礼乐文化并非孤立发展，而是与周边文化密切互动，体现了战国时期中华文明的多元一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