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有你一枝梅

长江日报 2025年02月20日

    □ 简桦

    除夕那天,为了晚上看春晚,下午四点多提前去菱角湖走走,日记随手留下一笔:“太阳晒得暖暖的,桥头梅花爆出豆粒大的花苞,一中年女士手机贴在枝头拍照。”

    元宵节这天再去,梅花刷亮眼睛,一顶顶嫣红、粉白、淡绿蓬出薄薄云霞,过往游人停下步子,三三两两留影。背后一座烟波桥,侧旁一湾湖水,哪一个角度都出片。

    这样的场景,在三镇并不稀罕,我们身边都有梅花,赏梅已是百姓寻常事。那些一色标配彩色纱巾的大妈,开始呼朋约友,拖着化妆的行李箱忙着赶场,微信上先是传播“私藏秘籍”,接着就是分享“人面梅花”了。我这样的小爷们,两年前“龙抬头”的日子,也凑兴去过东湖老梅馆,看那八百岁高龄的“梅王”老爷子,一树龙干虬枝碎花疏影。

    中学生的青葱岁月,手抄本得到王安石“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接着又来林和靖隐居西湖“梅妻鹤子”的典故,觉得赏梅高雅到了天上。哪知,文人墨客的雅好,如今变为草根追逐的盛景,一个春天都忙着喧腾。

    是不是还得感谢文人墨客呢?是不是更要特别崇敬李白呢?公元758年,李白本是贬往贵州蛮荒之地,途经黄鹤楼却偏要赋诗,“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两句,一不小心就赐予武汉两样宝——“江城”和“梅花”。那个五月,梅花是见不着了,李白虽为迁谪流放而沉痛,仍从古乐府《梅花落》的悠悠笛声中,寻觅到梅花纷纷扬扬,这种浪漫心气,切合了武汉人的洒脱畅达。

    梅花品性高洁,始于傲雪凌霜,隐于群芳吐艳,是严冬的产儿,又是大地复苏的信使。看到它悄悄孕育花期,海涅的名句“春天还会远吗”就是真理。年前电视连续剧《山花烂漫时》热播,剧名一开始觉得好老套,徒然联想主人公原型张桂梅,一下懂了它暗含“她在丛中笑”的意境。

    吃过元宵汤圆,踩到了赏梅的最佳节拍,两江四岸,梅花从梅岭、梅岩、梅家山、梅子山,漫向水边泽畔。从东湖到墨水湖、从南岸嘴到竹叶海、从园博园到青山江滩,梅趣横生,处处不同。

    黄鹤楼不负李白,脚下满是梅枝苍然,还筑一个“落梅轩”纪念诗仙。可听的,不再是一支玉笛了,但有六十六件编钟轰然作响,配以磬、埙、箫、筝、琴、笙、阮、篪,“八音和鸣”而“千古重响”。

    江城也不负梅花,新中国成立后种植规模全国领先,品种丰饶全球冠绝。小小磨山梅园,拥地八百亩,遍栽两万株,在华夏“四大梅园”中担当翘楚。看看,“中国梅花研究中心”“中国梅花品种资源圃”“中国梅文化馆”落户,就知它地位非凡。

    江城梅花,满园春色锁不住,移居街头与人为伴,列入行道树,走进口袋公园。武昌白鹭街,以八十株朱砂梅,营造首条“市花一条街”。一旁公正路,种下两百株美人梅,誉为“梅花大道”。在小区绿地随便遛个弯,栅栏间忽然挑出“一剪梅”,不算新奇事儿。

    梅花风骨独具,姿态别样,怎么瞧都是美好体验。过去由文人墨客垄断孤芳自赏,当下释放民间变为群体欢宴。好几年,“新春赏梅”摆上了市民出游的时尚菜单,热度愈演愈烈,有望积淀升华为“新年俗”。

    一季一季花潮,一波一波热浪,不知是大妈的节日,还是情侣的佳期,纷纷打卡赶场,赶出了四季的明艳。梅花开过,珞珈樱、月湖荷、琴园菊倾城尝新,东湖牡丹、解放公园郁金香、马鞍山向日葵又纷至沓来。还有黄陂、江夏、蔡甸、新洲,全然大都市的后花园,花乡、花田、花谷、花溪、花博汇,哪里没几处“网红花海”?

    江城人爱花,花是多么美好,撒上热干面是葱花,荡漾凌波门是浪花,剪在晴川阁是窗花,迸射长江秀是烟花,怒放胸怀是心花……

    梅花,我们武汉的城市之花,代表城市的精神质地,江城有你的那一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