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日报
长江日报 2025年02月13日 星期四
往期回顾
返回目录

“大地之子”与“音乐仆人”

    □ 罗卜

    2月6日,春节的欢庆尚未进入尾声,“共和国勋章”获得者、中国第一代核潜艇的总设计师黄旭华辞世,民间悼念如潮。老人被尊称为“中国核潜艇之父”,但他一直不愿接受这个称呼,只把自己看成一个群体的代表。

    真正的奉献者,都像黄旭华这样胸襟阔大,绝不是为人低调。

    想到另一位人们不大熟悉的科学家,他的专业领域也过于冷僻,然而成就非凡举世瞩目,湖南省为有突出贡献的科学家塑像,将他列为第一位。可在塑像底座题名“地洼学说之父”时,他再三拒绝,最后表示如果一定要写,那就写上“大地之子”吧。

    “大地之子”——带着泥土的质朴气息。他是陈国达,中南大学教授和博导,中国科学院院士和国务院授予的资深院士,国际上公认的“地洼学说之父”。他在1956年发现大陆地壳的新构造单元地洼区,突破统治地质学100多年的“槽台学说”困境,创建了壳体大地构造学,发展为地洼学说理论体系,在全球广泛运用于区域地质、成矿构造、找矿勘探、地层古生物和地震、水文、工程地质等多个方面,成效巨大。地洼学说的诞生,列入煌煌《世界科学技术史年表》,由此中国也荣膺“地洼学说的故乡”之誉。

    地洼学说造福世界,陈国达不登“地洼学说之父”庙堂,而用“大地之子”表达赤子情怀。他的塑像矗立一座人格高峰,不知要让多少邀功请赏之辈,匍匐在地或无地自容。

    茫茫人海,我们总会与高尚的人格相遇,他们并非寥若晨星。

    读过剧作家吴祖光之子吴欢的一篇《六叔吴祖强》,文中有这么一个细节:“六叔祖强生前,有人称他为‘音乐教父’,被他当场婉拒,说:‘我只是个音乐的仆人而已。’”

    吴祖强,我们在特殊年代的青少年时期就熟悉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音乐旋律美妙动人,他是作曲之一;中国艺术团出访拍摄电影艺术片传诵海外,他是《听松》《江河水》《二泉映月》《春江花月夜》等名曲的改编主创;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紧随芭蕾舞剧《草原儿女》风靡一时,他又是琵琶演奏家刘德海的合作者。那时他供职于中央乐团,逢有重大节日或外事活动,见到他与李德伦、殷承宗、刘德海、闵惠芬、朱逢博等音乐家,不时出现在报纸“文艺界知名人士”之中,都要高兴一把。

    吴祖强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留校任教,又赴苏联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专攻作曲,他的作品吸收西洋艺术手法表达中国气派,跨越芭蕾舞剧、管弦乐、协奏曲、大合唱、室内乐、独奏曲等多种体裁,有的成为国际顶尖乐团的保留曲目。他还先后担任中央音乐学院院长、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文联党组书记和执行副主席,足以表明他在艺术界的地位。

    可是,吴祖强作为音乐家,为艺术服务;作为领导者,为艺术家服务。他谢世之后,众多怀念文章以《乐坛公仆》为题,与他的初心是那么一致,难道不是崇高的评价?

    黄旭华传记《誓言无声铸重器》的作者披露,书名中的“誓言无声”四字,是老人看完十多个备选书名后提出的。“无声”二字力重千钧,黄旭华、陈国达、吴祖强都甘于“无声”境界。他们与某些人的沽名钓誉形成鲜明对照,那绝不是谦虚与狂傲的区别,恐怕是奉献者与攫取者的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