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山上种春天

    □ 长江日报记者明眺生 黄师师 通讯员孙姝 赵慧娟

    被列为武汉市全民义务植树点11年，龙王尖——一座石头山似的荒山，变成了青山。

    石头山上种树有多难？3月5日，长江日报记者驱车前往黄陂区李家集街道驻程岗村耳门李塆，一探究竟。

    站在龙王尖入口处观景平台放眼望去，只见绿色从山脚沿着层层梯田延伸至半山腰，又顺着陡峭的自然山坡“爬”至山顶已有近600年历史的明朝石寨遗址附近。

    ■ “在这座石头山上种树，不是一般的难”

    55岁的李学荣是耳门李塆人，童年因家贫辍学，年轻时背井离乡外出打工，挣到钱后在广东投资办厂。2012年，他回乡创办龙王尖生态农业开发有限公司，承包1100亩荒山种植茶叶和油茶。这个惊人之举遭到全家人的反对：“你疯啦？做这种事，不怕将来亏得血本无归？”

    李学荣回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把树种好了，就会有活路。”

    他把铺盖一卷，住进山上的工棚里，每天带着工人，修筑上山道路、修理水库堤坝、安装排灌设施……搞完基础设施，开始修筑梯田、挖坑种树。

    龙王尖土壤瘠薄，大部分区域的土层厚度不足10厘米，下面全是坚硬的石头，有时挖掘机一铲下去，火花四溅。几年下来，生生挖废了一台挖掘机。

    茶树和油茶种下后，他又自购各种苗木植树造林，改善种植基地的生态环境。

    机械能上去的地方，就用挖掘机挖坑种树；机械上不去的地方，就用洋镐、锄头挖出一个个“鱼鳞坑”“燕子窝”，再将树苗种下去。

    “三分种，七分养”，浇水、施肥、松土、整枝、除草……也一样都不能少。

    水是植物的命根子，而山上最缺的就是水。安装了喷灌、滴灌设施的地方还比较好办，设施覆盖不到的地方，他就买来上千只20升装的塑料壶，灌满水用车一趟一趟地拉到林边，再带领工人们逐株浇灌。

    每年都会有一些树木干死，第二年继续补栽。

    还有山火，也是大敌。每年冬天，李学荣都会安排工人将祭祀区域的杂草打成“板寸”，清理出总长约20公里的防火通道。

    承包荒山13年，李学荣自购苗木植树10万余株，山上再也没有失过火。

    再看满山春意，李学荣感慨地说：“说真心话，在这座石头山上种树，不是一般的难！”

    ■ “每个树穴都得三四个同事轮流用洋镐、锄头挖”

    20世纪80年代初，我国启动实施全民义务植树。武汉动作很快，开辟义务植树点供市民植树。时间一长，武汉人养成了习惯——春天不种树，就像过年没吃饺子似的。

    2014年，龙王尖被列为全民义务植树点，适逢市园林和林业局创建的武汉市全民义务植树服务平台建成开放，“网上预约、线下植树”的新模式深受市民欢迎。集植树、踏青、游古寨于一体的龙王尖，成为最受市民青睐的义务植树点之一。

    龙王尖的石坡给黄陂区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来了个“下马威”。

    2021年初春，黄陂区人民医院三十多人扛着树苗上山时，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古寨墙附近躺着个光秃秃的陡坡，土硬得像铁板，碗口大的石块硌得锄头直冒火星。

    医院党建办负责人郑苏至今仍记得当时挖树坑的狼狈。壮小伙抡圆洋镐砸下去，只能留下浅浅一个坑。女医生更不用说，手震得发麻，锄头差点脱手，“每个树穴都得三四个同事轮流用洋镐、锄头挖，才能挖好”。

    后来，有的同事去龙王尖徒步时，看到自己亲手种的树，感到特别亲切，就像见到久违的老朋友。

    今年植树节前，郑苏特意打电话咨询了黄陂区园林和林业局，得知龙王尖已整体覆绿，不再是义务植树点了，他感到既遗憾又高兴。“为绿化荒山出过力，我感到非常自豪。”郑苏说。

    统计数据显示，11年来，武汉社会各界和市民家庭，在龙王尖义务植树累计近15万株。

    ■ “每一年种什么树，都要深思熟虑”

    在武汉，经全民义务植树实现覆绿的山体，龙王尖不是第一座。市园林和林业局相关负责人称，更早时，黄陂区木兰山、云雾山部分区域，新洲区旧街街道好几座山丘，也已通过全民义务植树“绣”出了百里青山。

    “但龙王尖，难度极大。光选树种，就是一道难题。”3月5日，黄陂区园林和林业局生态修复科科长沈启涛站在半山腰，指着一株碗口粗的樟树笑着说，“这是最早的一批。”他掰着指头细数家珍：头批种的全是行道树，专挑耐折腾的樟树。当年细得像擀面杖，现在壮得能挡山风。

    第二波改走“茶+桂”组合。桂花树像把伞，给茶树滤出柔光，顺带往茶香里掺点甜味。有茶农采茶时嗅到暗香，直说这是“沾了桂花的光”。

    第三轮种的是紫薇、红叶石楠和紫玉兰等观花树种，是为龙王尖将来发展旅游作准备的……

    “每一年种什么树，在哪儿种，都要深思熟虑。每一株树苗出圃前，都要经过精挑细选。”沈启涛说，石头山种树不容易，种之前就要考虑成活率。现在，山上种得最多的是湿地松，因为湿地松耐瘠薄、耐干旱、易成活，是非常“皮实”的乡土树种。

    如今，栽植了约25万株树木的龙王尖，已显出勃勃生机。老鹰掠过山崖，野兔窜过灌木丛。古寨残垣间，尽是打卡快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