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吉他改变了一座城

    王剑冰：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河南省散文学会会长，中外散文诗协会副主席，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鲁迅文学奖二、三、四届评委。曾任《散文选刊》副主编、主编。已出版散文集《苍茫》《蓝色的回响》《有缘伴你》《绝版的周庄》《喧嚣中的足迹》《普者黑的灵魂》《王剑冰精短散文》及诗集《日月贝》《欢乐在孤独的那边》，文学理论集《散文时代》和长篇小说《卡格博雪峰》等多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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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王剑冰

    ■ 吉他在这里成了香饽饽

    车子一直在贵州的崇山峻岭间盘旋，快进入正安县了，远远看到一个醒目的雕塑，竟然是吉他。

    这时有人说话了，你知道吗？正安是吉他生产基地呢！

    简直让人瞠目，正安有仡佬族、苗族、土家族等23个少数民族，是遵义市的一个山区小县，在大娄山脉东麓、芙蓉江上游。向北，距重庆数百公里，南下，距省城贵阳200多公里，就是遵义，也是重山相隔。怎么可能和吉他连在一起？而他们说，确实，五洲四海的吉他销售商和著名吉他手，都会把订购的信息发往这里，有的还亲自登门考察和商谈。

    走进城里，还真是，无论是街灯、喷泉、雕塑，还是广场、学校和工厂，到处都可见吉他元素。而且还有吉他学校、吉他展厅、吉他博物馆、吉他风情街，还有世界上最好的玻纤音乐厅。

    吉他在这里成了香饽饽。人们张口闭口都会谈到吉他。招商引资的首谈项目也是吉他。由此，天上、水上、路上，凡是从正安出发或以正安为终点的，也多事关吉他。

    到了这里才知道，正安从2013年就开始发展吉他产业，建设了专门的吉他产业园。

    那些吉他，不仅满足了中国市场，而且远销全球40多个国家和地区，约占全球吉他产量的七分之一。也就是说，全世界每7把吉他中，就有一把来自正安。

    而且，从吉他生产，连带有木材、油漆、旋钮、铉线、包装等，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吉他产业链。

    吉他，成了小城人制作、研究、弹奏、收藏、买卖的最爱。来这里，凭着一把吉他，就能迅速找到知音。凭着对吉他的一知半解，聊上两句，就会进入圈子。那些经纪人、制片人、记者，也会不远千里，赶到这里，寻找商机，寻找新闻和话题。

    ■ 出去，再回来

    坐上了南去的列车，挥手告别吧。

    格林乡的杨天英看到站台上追着火车奔跑的母亲，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自己报名出去，母亲是反对的，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家，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行？那也不能在家苦熬了，穷得看不见光明！抱着一卷旧铺盖，杨天英毅然地加入了娘子军行列。

    这是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广州，再具体一点，是广州的番禺。

    绿皮火车在大山里转了几天几夜，而后又倒汽车，才来到这闪着霓虹灯、响着摇滚乐的花花世界。

    是的，这是一支穿着朴素、面带羞涩、怀揣梦想的队列，300人的列队，从贵州的正安各个山乡走出来。多数是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见到山外的世界。有些年龄小的，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当时的番禺，几乎人人经商，大小企业一时间如雨后春笋。任何一个身体健康、踏实肯干的内地人，来到这里都不愁找不到工作。即使内地的人源源不断地涌进广州，也迅速消失在密集的厂房车间里。

    是正安和番禺的一份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协议，把正安带活了。

    发工资了，正安女孩雷元敏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钱，一张张数过，高兴得一晚都睡不着觉。第二天就去买了带条纹的连衣裙和丁字皮鞋，而后跑到海边，让人照了一张相。照片里的她容光焕发。她要让家人看看，一个农家土孩子，现在变得多么洋气！

    她也是不顾家人的反对，硬要登车南下的。后来，雷元敏由一个普通女工，成了车间主管。

    有人统计，自此之后，正安县外出就业的农村劳动力达到了20万人，其中，将近6万人集中在吉他制造领域。这些人到了外边，学本领，长知识，有了自我奋斗的基础。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当年播下的种子，到了开花结果的季节。山还是那片山，人却已经脱胎换骨。多少年后，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以及家乡正安的变化，还有扶持政策的加持，越来越多的青年带着技术、资金和经验又回来了，踏上了返乡创业之路。

    这其中吸引他们的，就有吉他制造产业。回来的人群中，不少人进入了吉他产业园。

    这一去一回，说明什么？说明正安人开拓了思想，更新了观念，有了分析事物解决问题的能力，他们已经能够安排自己的命运，决定自己的前程。最主要的，在于那割舍不去的隐隐乡情。

    ■ 梧桐与凤凰

    郑传玖，出生在正安的70后“山里娃”，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吃上“吉他”这碗饭，成为名牌企业的开创者。

    1993年，哥哥郑传祥离家去广州打工，经亲戚介绍进厂造吉他。后来郑传玖也跟到了广州，成了吉他生产线上一名打磨工人。

    两兄弟从木工开始，把做吉他的诸多工序一一学成。几年工夫，从一线工人做到企业中层，掌握了技术，学会了管理。

    再后来，两兄弟找上几个老乡和亲戚，租厂房，搞设备。18个“股东”兼工人，以125万元的本钱，成立了“广州神曲乐器有限公司”。

    2008年10月，兄弟俩带着精挑细选的新品，赴上海一试运气。

    这次，他们遇到了业务发展的“贵人”，巴西的吉他品牌“塔吉玛”。后来美国吉他大牌“芬达”也不请自来，主动寻求合作。兄弟俩又惊又喜。一问才知道，“芬达”和“塔吉玛”都在争夺南美市场，他们没有那么大的生产能力，便找“神曲”代工。兄弟俩足不出户，又签下一笔国际大单。

    郑家兄弟的吉他生意风生水起时，家乡正安也发生着改变。

    2012年，正安县领导班子换届。这个时候，贵州全省88个县增比进位综合排名，正安县排到87位，全省倒数第二。正安之所以落后，就是因为没有工业，交通闭塞，缺少产业基础。

    新班子一番调研，正安有20多万外出务工人员，而且有近6万人专做吉他。这可是一笔不错的资源。如果把这些务工人员引回家乡做吉他，也许能带动正安的产业发展。

    刚上任的县长，马上带人奔赴广州。要找，就找领头羊。他们找到了郑家兄弟。

    家乡的领导来了，郑家兄弟热情迎接，但是没想到，是让他们搬回大山里造吉他。怎么可能？那么穷困，那么闭塞。

    县里的领导真诚至极，他们说，只要回去，厂房县里建，可先免费用，此外，县里还有最优惠的政策、最优质的服务。

    郑传玖要回去考察一下。刚下飞机，县长手捧鲜花笑脸相迎。回家还知道，家里的亲人办喜事，县长有空必到。

    亲情浓于水。家乡的热情感动了两兄弟，哥俩商量，让郑传玖带着木吉他生产线先回正安，郑传祥留一条电吉他生产线在广州发展。

    2013年，郑传玖浩浩荡荡地从广州回来了。一溜的大小车辆，满载着吉他生产设备。

    路况不好，17米长的大拖车进不来，只能倒腾到9米长的小车拉。足足拉了37车。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工业园区主任都赶来帮助搬设备。县长每周问情况，开协调会。资金不足，协调贷款。

    就这样，郑传玖创建了“遵义神曲乐器制造有限公司”，成为第一家落户正安的民营企业，也正式打响了正安吉他文化产业从无到有的第一枪。

    初来时招了100多名工人，由于技术不高，成品不尽如人意。为了质量和声誉，郑传玖一气烧毁了上千把吉他。之后便是细致认真地培训。每30个员工分成一组，郑传玖亲手传授。吉他质量很快提升。

    这里毕竟是山区，运输成本增加，材料、零件到货也会迟缓。事在人为，不断协调，不断磨合，事情变得越来越好了。

    2015年，郑传祥又从广州回正安了：他带回了留在广州的电吉他生产线。60多车设备，浩浩荡荡开进“神曲”正安厂区。

    搬来的理由很简单：木吉他生产线，经过一年多的磨合，已经接近在广州的经营状况。

    郑传祥暂时驻守广州负责进出口业务，等这边一切进入正轨，他就回来不走了。

    正安的交通状况也在改善，高速公路修到了家门口。现在，17米长的大货车，正拉着神曲的吉他穿梭于正安到广州的高速路上。

    神曲公司除了代工生产依班纳、塔吉玛等世界知名品牌，还创建有自主品牌，产品基本出口到巴西、美国、日本等地。

    宽敞的新厂房里，工人们在流水线上忙着，打磨、合桶、裁边。

    “打工何必去远方，家乡就有好地方”。郑传玖的吉他工厂，渐渐引来了近600名员工，大部分来自正安县10多个乡镇。

    戴红霞一直在广州电子厂打工。后来和丈夫王学军回到正安，都在神曲上班。小两口住在厂子的夫妻房宿舍里，收入稳定，生活充裕。

    叶前玉也曾在广州的电子厂打工，2016年回到正安，进了“神曲”，负责给木吉他上弦。

    郑苹会孩子小，丈夫身体不好，不能外出，只能在家守着一点薄田度日。

    自从县里把她推荐到“神曲”，加工吉他的木质初胚，她便能在家门口上班挣钱了。

    很多职工身上有一个共同点，都曾是建档立卡的贫困户。

    郑传玖规定，凡是贫困户，都可免费接受培训，上班后每人每月工资比一般员工高出200元。若家中有老人年满60岁，公司还每月补助老人200元。

    郑传玖知道知识的重要，员工的子女到县里读书，工厂提供免费食宿。他常跟员工说，一定要重视子女教育，让娃娃们努力考大学，考上了我负责承担全部学费。

    截至目前，有100多名员工带着子女在吉他厂安家，其中30多名学生考上了大学。

    奖励和各种优厚条件，极大地鼓舞了员工的工作热情，神曲公司的产值也达到了3亿多元。

    合作方代表在车间转，他们满意地说，我们以前在广东就和郑传玖合作，他的厂搬回了正安，我们也就带着订单过来了。

    土耳其商人每年从“神曲”订购1万把吉他。

    一张照片上，数百名工人聚集在正安县工业园区的广场，高举着2000元到76000元数额不等的奖金牌，开心地笑着。从2013年建厂开始，郑传玖每年都拿出15%的利润给员工分红。

    郑传玖搞吉他产业，不仅带来了效益，也获得了荣誉，他被推荐为全国人大代表。

    2019年全国两会期间，郑传玖带去了自己制作的吉他，他弹着吉他唱道：“我从山中来，带着小吉他。精心教制作，脱贫全靠它……”

    郑传祥和郑传玖兄弟为家乡作出了贡献，家乡拍出以他们为原型的电视剧《吉他兄弟》，在央视8套开播，更多的人知道了吉他的故事。

    两兄弟的成功给人们树立了信心，许多吉他企业纷纷入驻，华成、塞维尼亚、鹏联等多家乐器厂商都选择了正安。截至目前，正安县已经有了上百家吉他工厂。他们在新时代的蓝图中，画出美丽的新画卷。

    2016年的一天，经济开发区办公室来了三个年轻人。

    这是赵山与他的两位好朋友。他们开口就说想在家乡办吉他厂子，希望县里提供方便。三个人既没技术，也没设备，能生产出吉他来吗？

    办公室主任邹学莹跟三位聊了起来。邹主任发现，虽然三位80后都是门外汉，但是他们都在外面打过工、办过厂、开过公司，回家乡自主创业是他们共同的梦想，而且他们思想活跃，胸怀远大。

    邹主任笑了，按照县里的有关政策，为鼓励返乡农民工创业，便向他们提供了标准化厂房，并同意他们免费使用10年。

    三个年轻人为公司注册了“贝加尔”乐器有限公司。“贝加尔”的小船在正安广阔的海洋中起航了。

    谁都没有想到，仅仅3年时间，“贝加尔”就创造出了奇迹。

    赵山他们先进行网络调查，认为吉他初学者中以学生居多，于是决定做入门级吉他。产品全部通过电商销售。一试水，效果不错。于是两年内建了3条生产线，广泛吸收劳动力。

    很快就引入了高校毕业生、扶贫搬迁户、复退军人四五百人，可谓兵多将广，实力大增。每天能生产自主品牌威伯及尤克里里等产品3000把，月销量有8万至10万把，成为了吉他园区“独树一帜”的民营企业。

    说起当年的创业经历，赵山说，还不是冲着县里优厚的扶持条件和工作氛围。在这里，只要有抱负，就一定能施展出来。

    2018年7月，正安县的书记、县长飞往厦门。

    福建的“钰丰”是一个拥有50年历史的家族乐器制造企业，家族三代都做吉他。正安不知怎么得到消息，听说这家企业准备从福建搬到越南和印尼去。

    这一下让正安人激动了，他们要拉住“钰丰”，把他们引到正安来。

    一下飞机就直奔“钰丰”，拿着各种材料，凭着满腔热情，恳切地向“钰丰”的厂长吴忠原承诺，到了正安请放心，墙里的事情企业干，墙外的事情政府管。

    真诚打动了吴厂长。他们不再犹豫，把著名的“尤克里里”生产线搬到了大山深处。

    当然，台商企业现代化经营管理理念，也如一股强劲的东风，吹进了这座小城。许多人都感受到了这股东风的吹拂。

    一花引来百花开。数据显示，正安现有入驻的吉他及配套企业100多家，吉他年产量已达到600万把，拥有专利200多项、自主品牌70多个。

    在家门口做吉他，也成为正安脱贫的新方式。由此，解决就业14000余人，帮助6000名贫困人口稳定脱贫。

    短短的七八年时间，正安从全省倒数第二，在全省24个深度贫困县中率先脱贫，排名第一。

    正安还在继续努力，不停发展。他们与广东协作，做强吉他产业，实施30多个项目。能够容纳6家以上吉他企业入驻的横琴·正安国际吉他文化产业示范园区也已建成。除吉他生产外，集吉他旅游、吉他文化等于一体的综合展示也在这个项目内集中体现。

    从高处望去，那一片橘红色的建筑十分壮观，同远处的大山形成鲜明对照。

    ■ 尽可能达到十全十美

    一根木头变成一把吉他，要经过一百多道细致繁琐的制作工序。

    开料、裁边、固形、打磨、上漆、装弦、调音、检测……每一天，都有1万多名制琴工人、300多名专业制琴师、10多名制琴大师忙碌着。

    几个葫芦样的木匣被固定在铁制模具上，周围是一个个的螺栓。

    我知道，这是在固形。直到它成为不再变化的琴身。而后覆上琴板，加上琴柄，再拧上琴轴，拉上琴弦，一把吉他就成了。当然，还要穿上美丽的漆衣。

    制琴师小杨说，除了这一步用到一些螺栓卡扣，其余都是手工了。而且，琴板的选材、各部的黏合、漆面的处理也都要花工夫完成。

    这其中靠感觉、凭经验，做一把好琴，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哪一点感觉不对，都会前功尽弃。只能再做。

    这就像一部作品，不可能十全十美，但要尽可能达到十全十美。说到这里，小杨笑了，说，我这么说，大家都理解，但是，实践中，还总是有遗憾。

    看不出来呀，挂在那里的琴，哪一个不是一件艺术品呢？真的是隔行如隔山。

    小杨又说，一把好琴，不光是看外表，还要看手感、听乐感，需要吉他演奏家与它会心地交合，看能否产生出那种美妙的共鸣。

    我看到一把琴，小杨一直在用仪器控制着，使它发声。他说，什么都有磨合期，要让它不断地鸣响，才能达到最佳状态。

    实在是吉他的奇妙世界。难怪这些制琴师数十年还在追求、钻研。艺术无止境。完美都是相对的，而非绝对的。

    一名女工在打磨着一只琴柄，她先是涂上一层漆膜，而后一遍遍地擦拭，擦拭到一定程度，再涂上漆膜，再擦拭。

    她做得很认真，一丝不苟，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个程序、一个动作。看来，做这种无聊的工作，真的要有耐心。

    我忍不住问，放在电脑控制的机器上不行吗？

    这就是纯手工制作，是严格按照客户要求进行的。她很认真地回答。

    那么，完成这一项工序，需要多长时间呢？一天，或者几天，直到琴柄发出透明的亮度，看上去就像是一件包裹着超级晶体的艺术品。

    跟她聊起来，她说孩子已经上大学，她原来在外地打工，现在可以在家门口干了，下班就可以回家，风刮不着，日晒不着，就是单调点，倒也不累。时间一长，就习惯了。

    工资呢？她笑了，好像不大愿意说。

    她旁边的一个姐妹插话了，说，我们都是活工资，要看你做多少，当然做多了收入就多。梅姐的工资，怕是每月都有六七千吧？

    这位梅姐听了也不反驳，只是说，能顾住吧。那位说，梅姐每个月还要支持她儿子呢！

    看来梅姐对自己的工作是满意的。当然，琴师对梅姐的工作也是满意的。

    ■ 新时代的工匠

    张维义穿着绣有自己名字的工作衣，正在用手工钻头为一把吉他钻孔。

    “每一把吉他的制作都需要很长时间，我们一般从选材开始，大概要三个月才能做成一个成品，而且每一步都是纯手工操作。”张维义说，“即使是钻孔这样的工艺，也要亲自用手工来完成。”

    园区里，远离流水线的安静角落，有一个空间专门留给手工制作吉他的大师们。

    这里没有机器的嘈杂，只有大师们手中的刀和砂纸在木头上的嚓嚓声。

    张维义来自四川自贡。他初始进入南方的吉他工厂，更多的是给厂里老师打下手。但他是个有心人，长时间地学习和观察，直到慢慢上手，直到得到世界制琴大师肯尼·希尔的亲授，他还和国内知名制琴师方仁俊、郭玉龙经常沟通交流。一款吉他制作出来，他都要请演奏家亲自上手，注重他们的感觉，听取他们的意见。

    张维义始终潜心研究手工制琴，积累了独有的制作技艺。2019年，他受邀在神曲公司负责古典吉他制作，提供技术指导，同年获得正安举办的首届中国吉他制作大赛古典组金奖。

    2021年，张维义成立了正安张维义乐器制造有限公司，虽然人数不多，也不图效率，却是制作一把是一把，只图精致。

    攀登山峰的过程是枯燥的，攀登之后的风景是美妙的。20多年过去，张维义的手工定制吉他渐渐被业界认可，被美国、德国、西班牙等世界买家及各大音乐学院、演艺圈的艺术家收藏和使用。最贵的一把吉他卖出了38万元高价。张维义最终在业内成为顶级乐器制作大师。

    除了工艺上精益求精，张维义还尝试将苗族银饰等元素融入吉他设计。张维义认为，吉他不仅是乐器，更是文化载体。打上浓浓的中国烙印，中国吉他可以在世界文化交流的舞台上，奏响自己的声音。

    一个个吉他制作大师，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不平凡的业绩，靠的是一种新时代的工匠精神。是把一件工作、一项事业作为一种信仰，一丝不苟地把它做到极致。

    因为专一，所以终身不改其技。因为专一，所以技艺出类拔萃。

    “娜塔莎”也设立了大师工作室。

    手工吉他大师张荣主攻原声吉他制作，经过近20年的积累，其高超精湛的制琴技术深受业界好评，作品获得过“手工古典吉他组金奖”“手工钢弦吉他组金奖”“手工钢弦吉他组最佳音质奖”。

    张荣说，大师就是将行业发扬光大，做到极致，如果一味地保守技术秘密，最多只能算一名匠人。

    张荣来自一个比较贫寒的家庭，从小就有着不怕艰难困苦、敢于开拓创新的品格。从一个满腔热情的管弦乐器制作学徒到吉他制作大师，诠释了新时代工匠专注坚守的价值和意义。

    娜塔莎乐器制造有限公司李启旺厂长拿出一把吉他为我们弹奏。他手中的那把琴功能齐全，演奏出了一个乐队的效果。这就是他和团队自主研发的全竹智能静音吉他。

    13年前作为音乐老师的李启旺转行进入吉他生产行业，靠着勤奋和坚持，不断摸索，终于研发出可循环再生的HPL新型材料吉他，突破了传统木质吉他的常规做法。

    李启旺说，开发全竹吉他，主要是解决原材料的问题，木吉他的原材料，严重依赖玫瑰木、云杉、雪松、红木、桃花心木等进口木材。基本上是从3个国家选料，才能组成一把吉他。而他们研发的竹吉他，都是用中国楠竹作为原材料，改变了吉他制造原材料依赖进口的局面，并且通过内嵌声卡和芯片等创新技术，带来了更加丰富的演奏体验。

    上市至今，HPL新型材料吉他已卖出5万余把。在第三届中国吉他制作大赛中，娜塔莎公司的“全竹系”吉他获得最佳材料与创新奖。

    ■ 韵味悠长的旋律

    大山中的正安县，气候宜人，凉爽舒适。

    有着巨型吉他雕塑、占地170亩的吉他文化广场上，“青春遇见贵州·吉他律动正安”2024旅游生态圈消夏音乐季活动热闹非凡，几乎全城的人都涌到了这里。

    这些年来，正安加大吉他文化普及力度，打造“吉他演艺大舞台”，开展吉他教学研讨会、吉他制作大赛、吉他音乐节，以吉他文化促进吉他产业高质量发展，让“爱乐之城”的名头更加响亮。

    音乐最滋养人心，为丰富群众文化生活，正安县开展吉他进机关、进学校、进企业、进社区、进乡村的“五进”活动，让吉他文化成为正安城市的灵魂。

    正安每所学校从三年级开始都开设两节吉他课。全县参加吉他培训人员达五六万人，占全县常住人口的六分之一。

    曾经的贫困县，孩子们也许都没有见过吉他。如今，在正安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背着吉他箱包的人。学习吉他，已然成为当地的一种时髦。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在正安，一个13岁到16岁的姐弟6人组成的乐队——诚志乐队，已经很有些名气。

    正安已组建有首支女子乐队、8朵姐妹花的氨基酸乐队等30余支涵盖不同年龄段和领域的本土乐队，为当地音乐文化的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

    当然，吉他大军中还有老年人的身影。他们也要老有所学、老有所乐，通过各种学习班，掌握吉他弹唱技能。

    72岁的李大爷说，我是受孩子的影响参加老年大学吉他班的，3个月就学会了基本要领，现在，我们家可以组成吉他乐队了，闲了的时候，大家带着琴，到野外合奏一曲，真是快乐啊。

    我听到了老年团队的集体弹唱，《我在贵州等你》《又见山里红》，一个个弹唱得热情奔放，如痴如醉。

    除了每天的演出活动，正安还举办贵州省职工吉他大赛、全国大学生吉他弹唱邀请赛、吉他艺术家莫勒正安专场音乐会、纪念正安300娘子军下广东30周年吉他演唱会等活动。还有暗杠、张雄关、深绿海、指人儿参演的线上正安吉他音乐节。

    此外，瑞典、西班牙、巴西等国知名吉他演奏家也来到正安交流考察，瑞典吉他演奏家约翰内斯·莫勒受邀成为“正安吉他国际形象大使”。

    确实，音乐已经成为正安人追求美好生活的重要载体，也成为这片红土地上奏响的精彩华章。

    在正安的夜晚，很自然地听到哪里响起的器乐声。不错，那是吉他，单把吉他，或多把吉他的声音，通过风，传向很远。

    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声音，或者说接受了、喜欢了这种声音，听到这种声音，会引发多种共鸣。

    难怪正安人说：在我的生命里，正安是一首歌，韵味悠长的旋律，是我念念不忘的初衷；正安是一阕词，口齿留香的文字，是我步步回望的牵挂。我愿弹着心爱的吉他，吹着欢快愉悦的口哨，陪你走向无尽的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