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纲
春风拂过长江两岸,荆楚大地上的儿童文学创作正焕发着勃勃生机。2025年3月底,湖北儿童文学创作研讨会在武汉召开。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和湖北省内作家,对湖北儿童文学发展历程、当代中国儿童文学创作的发展态势和面临的挑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为湖北儿童文学的高质量发展献计献策。
■ 湖北儿童文学创作呈现良性的“金字塔”结构
湖北儿童文学的创作之所以能够始终居于全国前列,首先得益于拥有一支传承有序的高水平创作队伍。在中国作协办公厅副主任、评论家刘秀娟看来,湖北儿童文学队伍不仅传承有序,而且呈现出三条赓续至今的清晰文脉,即以废名为代表的乡土抒情传统、以董宏猷为代表的都市幻想谱系和以徐鲁为代表的红色记忆书写。《儿童文学》主编胡纯琦则认为湖北儿童文学的传承显示出鲜明的代际特色。严文井、叶君健等先驱开创了湖北儿童文学的叙事传统,奠定了湖北儿童文学的高度,而韩辉光、董宏猷、徐鲁、张年军、伍剑则在前辈奠定的创作高度上构建出具有多元化风格的创作矩阵,正是因为有了前辈的铺垫,林彦、萧袤、黄春华、童喜喜、姚鄂梅、舒辉波等中青年作家和彭绪络、陈梦敏、郝周、赵卷卷、新月等青年作家才能保持旺盛的创作态势,以各自鲜明的创作个性不断丰富湖北儿童文学的创作维度。
每一代的湖北儿童文学作家都在中国儿童文学发展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废名开创了儿童文学的“诗化小说”传统,凌叔华在中国儿童文学发展史上奠定了“儿童本位”创作理念,严文井推动中国童话从“教育工具”转向“文学审美”,董宏猷开创的梦幻现实主义传统为中国儿童文学开创了全新的创作路径,这些优良传统不仅在湖北儿童文学作家身上得到了良好的传承,更是对中国儿童文学造成了持久的影响。正如鲁迅文学院副院长周长超所言,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湖北儿童文学创作态势已经呈现出良性的“金字塔”结构:塔基是庞大的创作队伍,塔身是多元的创作风格,塔尖是标志性的代表作品,这一态势足以保证湖北儿童文学未来将会不断涌现新人新作,给读者带来持续的惊喜。可以说,湖北儿童文学的代际赓续不仅捍卫了湖北儿童文学的声誉,也为中国儿童文学创作队伍的建设提供了先进经验。
■ 长江成为流淌在湖北儿童文学作品中的一条精神纽带
湖北儿童文学的成就也受惠于楚风楚韵的滋养。近年来,在创作中调用传统文化资源和书写优秀文化传统的当代传承已经成为中国儿童文学的一个重要特色,涌现出不少佳作。湖北儿童文学在调用传统文化、讲好中国故事方面也佳作频出。例如萧袤的《新山海经童话》通过创造性改编让古老神话焕发出新的光芒、林彦的长篇小说《九歌》充盈着楚辞的浪漫主义精神,充分借鉴楚辞的意象叙事和象征隐喻等手法,突破了传统儿童文学的叙事模式。伍剑的系列小说扎根武汉的历史与当下,承续江城记忆,九九以枝江为蓝本搭建起自己的文学世界,胡因好的长篇小说《我的爸爸是药王》扎根三峡本土、弘扬传统文化。鲁迅文学院教研部主任、评论家郭艳通过研究发现,乡土文化受到湖北作家们的普遍重视,并被有效地转化为儿童文学的叙事资源。湖南省作家协会主席、儿童文学作家汤素兰教授聚焦湖北作家钟情的“长江”意象,认为长江已经成为流淌在湖北儿童文学作品中的一条精神纽带,长江所具有的滋润乡土、奔流入海的文化基因使湖北儿童文学既保有鲜明的乡土本色,又能以开放姿态与全国乃至世界儿童文学展开对话。在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会长孙健江看来,湖北儿童文学之所以紧扣儿童文学基本要义,很大程度上也是得益于楚文化中的浪漫精神和巫性神秘与儿童文学的精神气质存在着天然的契合。
■ 立足高远而不忽视细节的文化自觉
关注传统并不意味着忽视当下。事实上,湖北儿童文学从未缺少关注现实,反映时代变迁的创作觉悟,例如舒辉波的《逐光的孩子》和《听见光》分别展示了大学生支教事业和残疾人关爱事业的发展进步,黄春华的《我和小素》歌颂了疫情中的中国人民面对灾难的不屈和勇敢,周羽的《少年的萤火》和叶子紫的《神奇的外公》谱写了当代少年心灵成长的励志欢歌。当代现实生活题材是近年来中国儿童文学最为关注、着墨最多的领域,湖北儿童文学对现实题材的关注也有自己鲜明的特点,即郭艳所说的“微观史诗”的特征。这种书写策略善于以小见大,以一斑窥全豹,在读者熟悉的生活细节中展现时代的宏伟图景。刘秀娟认为,湖北作家之所以普遍具有这种创作姿态是因为作家们拥有立足高远而不忽视细节的文化自觉。
■ “蹲下来写作”贴近童真
好的题材与内容固然是成就一部优秀作品的必备条件,对于儿童文学来说,贴近读者接受能力和接受趣味才是作品能被儿童读者接受的首要前提。成年人或许会基于实用目的去读一本索然无味的著作,但儿童只会阅读自己感兴趣的作品。湖北儿童文学作家显然深谙此道。陈梦敏的童话《外星人呱叽呱叽》里包含了大量科学知识和科幻命题,作者始终用童言稚语对科学进行深入浅出的讲解,并且用戏拟的方式展现了当代儿童生活场景和行为心理,从而有效化解了儿童对于科学知识的畏难心理,激发起读者对科学知识的兴趣;新月的幻想小说《龟说》将《论语》《老子》中的古奥哲思与一个充满幻想色彩的故事融为一体,通过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妙趣横生的故事为儿童读者讲述传统文化经典的要义;严晓萍的《少年读中华家训》将传统家训文学与当代儿童的心理需求紧密结合,在文言文本的浅语转换上做出了有益尝试。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李浩教授认为,在湖北作家的作品中,“儿童本位”的创作伦理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汤素兰则用“蹲下来写作”形象地概括了作家们这种贴近童真的创作姿态。胡纯琦更是认为,湖北作家似乎总能“以童眼观世界”,将一些富有深度的话题转化为儿童成长的寓言,这也成了湖北儿童文学的一个突出亮点。
文学的发展永远是一首“变”与“不变”相结合的协奏曲。不变的是永远纯真的童心,变的则是不断创新的文学表达形式。徐鲁的“灯火三部曲”尝试着在科学的创新发展与青少年心理成长之间建立起井然的对应关系;黄春华在童话《小旋猪》中大胆使用了鲜见于儿童文学中的复调小说技法;萧袤的童话《解忧公主和翼马》融合了历史小说、幻想小说、科幻小说的元素,呈现出一种新鲜、驳杂、多变的表现风格,突破了传统儿童文学的叙事模式;张连军的作品无论是语言还是文体意识都逸出于平常的儿童文学标准,对儿童文学创作的思维定式构成了挑战;彭绪洛的幻想小说将重要历史事件与现代探险元素相融合;邹超颖的小说《橘豆的茧》不仅模糊了小说、散文与诗歌的文体界限,还积极尝试跨文体写作,大量使用蒙太奇手法,为读者带来新鲜的审美体验。创新必然带有风险,但文学的进步也正是在不断地尝试与调整中酝酿而成的。在艺术形式上的不断创新既是当代中国儿童文学的一个鲜明特征,也是中国儿童文学发展的重要推力,湖北作家近年来在文体创新上的大胆探索无疑也为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相信湖北儿童文学一定能够在未来的发展中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儿童文学创作与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