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山水“有价”更“有市”

    □ 长江日报记者金文兵

    生态文明建设是关系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根本大计。近年来，从江汉区率先启动中心城区生物多样性调查，到蔡甸区桐湖办事处的样本调查，以及各区陆续开展区级生物多样性调查，武汉正通过一块块“生态拼图”，逐步摸清全市生态家底。

    从“发现物种”到“核算价值”再到“驱动发展”，武汉正以生物多样性调查为抓手，将生态家底变成绿色发展资本。

    ■ 重塑认知摸家底 重点保护动植物在身边

    “我们发现了好特别的蝴蝶！”江汉区生态调查人员张海波很惊讶。这是一种名为珍贵妩灰蝶的美丽精灵，首次在中心城区被记录。

    28.29平方公里，江汉区是武汉面积最小的中心城区，一度因高密度开发而被扣上“生态荒漠”的帽子。

    2024年7月，该区在全市率先启动区级全域生物多样性本底调查。对生存环境极为挑剔的珍贵妩灰蝶现身，犹如一位信使，昭示着江汉区植被覆盖率和微气候持续稳定改善的喜人成果。

    最终，江汉区用数据为自己正名：该区共发现植物603种（包括野生植物197种、人工栽培植物406种）、鸟类82种、昆虫165种（夏秋数据）、水生生物200余种，记录到国家二级保护野生植物野大豆、国家二级保护鸟类白胸翡翠和红隼等珍贵物种。

    “终于弄清到底有多少种生物与我们做邻居了。”张海波长吁一口气，“只有摸清我们的生物家底，才能有针对性地制订生物多样性保护规划。”

    2021年，中办、国办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意见》，要求各地逐步落实生物多样性调查，以摸清生物底数。

    武汉行动很快，府河、涨渡湖、藏龙岛三个湿地类型的生物多样性调查相继展开。

    “我们看到了斑姬啄木鸟，也见到了国家一级保护物种青头潜鸭……”江夏区藏龙岛湿地项目主持人沙茜骄傲地说，调查团队在这里记录到植物316种、鸟类105种，进一步证明了“小而精”的湿地同样拥有惊人的生物多样性。

    今年5月25日，小学生陶梓宸在父母的陪伴下来到武汉大学辨认植物。“这是香樟、银杏、鹅掌楸，还有红枫、含笑和桑树。”

    武汉大学校园内到底有多少棵树？武汉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副教授杜巍给出精确答案：56642棵。

    得益于“校园生物数据库”，武汉大学里每棵树都有一个二维码身份证。通过电子地图，可以精准定位每一棵树。甚至是蕨类和小蘑菇，也在逐步摸清“居住地”。

    随着生物多样性调查的不断深入，武汉的生态家底越数越清：大到一个辖区，小到一所校园里的一棵树，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命的奇迹。

    ■ 给山水“定价” 矿山披绿价值翻番

    5月22日，站在江夏区灵山废弃矿坑改造的“天空之镜”前，武汉矿苑经营管理有限公司经理张纯洁很激动：“青山就是宝藏。”

    一个地方的生态好不好，老百姓可感，数字也能印证。

    生态产品总值（GEP），是以货币单位直观衡量生态系统提供的产品和服务价值总量的体系。这一指标将原本看不见的生态系统价值转化为看得见的数字。转化的依据之一，就是生物多样性的调查数据。

    灵山生态文化旅游区是武汉首个由废弃矿山改造而成的景区。经过生态修复治理，满目疮痍的山体穿上了“绿裳”。

    修复后的灵山到底价值几何？2024年，武汉首次将GEP核算应用于矿山修复评估。研究人员选取了2013年、2018年、2023年3个时间节点，通过生物量密度、植被覆盖度等数据，对其生态产品总值进行量化。

    结果显示，灵山的生物多样性明显提升，共有各类物种640种。其中，国家二级保护植物1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7种。以植被覆盖度为例，从2013年的51.8%提升到2018年的52.3%，再到2023年的63.4%。

    研究项目负责人周帆琦走进灵山深处，感触颇深：“2023年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苍鹰、雀鹰、凤头蜂鹰等时常在我们头顶出现。”

    在分别核算土壤保持、涵养水源、净化水质、固碳产氧、维持生物多样性等指标的功能量，确定各项功能的价格后，再根据公式计算出3个时间段灵山的GEP，分别为1.17亿元、1.3亿元、2.58亿元。

    数据表明，经过生态修复治理后，昔日灰山的生态价值翻了番。

    这样的“定价”，也深入到更多的山湖林田。在对涨渡湖的植被、动物、水质、土壤等进行全方位“体检”后，涨渡湖自然保护区的GEP核定为23亿元。2022年4月，湖北省首次发布湖泊群生态价值核算结果——2021年“汉阳湖泊群”GEP为7.547亿元。

    ■ 点绿成金看转化 草甸引客、鳜鱼溢价

    生态价值如何变成真金白银？位于蔡甸的桐湖率先给出答案。

    这片滨湖湿地藏着生态宝藏：460种昆虫飞舞，300种植物生长，87种候鸟在此歇脚，更有水雉、虎纹蛙等国家二级保护物种安家。经核算，这里生态产品总值为16.769亿元。

    点绿成金，关键在转化。当地推出四季主题游，其中9800亩红蓼草甸成网红打卡地。每年9月，桃红花海铺满湿地，露营帐篷像蘑菇般冒出来。都市人在这里找到“野趣秘境”。

    5月24日，长江日报记者现场探访看到，茂盛的湿地水草覆盖了桐湖外滩，三三两两的人群或漫步堤岸或静坐垂钓，享受着这片湿地带来的宁静与野趣。从武昌自驾来到这里的陈先生惊喜地说：“这样的草景，其他地方看不到。”

    生态产品优质供给，资源就能变成资本。如今，沉湖国际小镇正在崛起，香炉山脚下将建起拥有特色餐饮和高端民宿的如意巷。

    传统农业也向绿色要效益。本地养殖户王俊蹲在自家鱼塘边上，“跟着政府搞原生态养殖，鱼苗撒下去不喂饲料，人放天养，反而水变清了、鱼更有价了”。

    2021年，当地注册了“桐湖香妃湖”区域公用品牌。桐湖养殖的鳜鱼每斤溢价20%—30%。他掰着指头算账，去年卖出80万公斤鱼，流水就有5000多万元。

    今年5月25日，南太子湖畔，武汉东软软件园开园。园区负责人说：“科技企业看中这里的生态办公场景。”

    这片依水而兴的创新创业热土上，已汇聚900余家高新企业——东软、科大讯飞等龙头企业相继落户，亿咖通、芯擎科技等独角兽破茧而出，南斗六星等国家级专精特新企业扎根生长。

    落户金银湖畔5年多，良品铺子吸引了一批食品检测、食品研发等类型中小企业在周边楼宇落地，仅在公司26层的总部大楼内就聚集了关联企业10余家。

    环金银湖，航天三江、中交二航局等大型央企汇聚，湖北长江航天产业投资基金、航天科工金融租赁公司等现代金融企业扎根，凌云集团、航达科技等先进制造企业云集……总部经济稳步集聚，辐射效能显著跃升，商业、教育、医疗配套逐步完善，越来越多年轻人选择“择一湖安一生”。

    随着“含绿量”高的产品逐渐长成“参天大树”，生态产品的“含金量”正在全域旅游提质、乡村振兴深化、农民增收致富、绿色产业升级等路径中一步步变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