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洁

    鲍林是唯一一个两次单独获得诺贝尔奖的人；他是分子生物学的奠基人之一。二战期间，他因为重大贡献，获得总统勋章；随后又因为呼吁停止核试验、组织反战签名而遭到官方厌恶，美国政府严禁他出国，包括不让他去领诺贝尔奖……

    但我想说的是另一件“小”事情：鲍林是超级狂热的“维生素C迷”。他引发了医学界一场关于维生素C功效的旷日持久的大论战。

    也许是因为从小家里穷，生活条件差，鲍林经常感冒。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坚信维生素C可以治疗感冒，还有其他诸多功效。

    从1966年开始，他开始每天大量服用维生素C，1克起吃，之后逐年增加，最后达到了每天18克。而当时，国家药物管理机构的“权威”推荐用量是每天60毫克。

    鲍林不遗余力地宣传自己的这一治感冒偏方，1970年写了本畅销书《维生素C与感冒》，全书概括起来就一句话：每天服用1克以上维生素C，可以预防感冒、抗病毒。这本书被评为当年的美国最佳科普图书，迅速培养出一大批跟风的维生素C迷。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反对鲍林。美国卫生基金会和美国医学协会都出面表态，奉劝广大不明真相的群众，不要听信非专业人士鲍林的说法。

    鲍林不但不退缩，反而在1979年与人合作出版《癌症和维生素C》，九年时间过去，维生素C本身毫无变化，其功用却从可以预防和治疗感冒，变成还可以延长晚期癌症患者的生命。他强烈建议癌症患者每天坚持服用10克以上的维生素C！他甚至专门建立了一个药物研究所，全职研究维生素C的神奇功效。

    美国医学界倒维生素C派的立场也随之越来越坚定，国家癌症研究所先后八次拒绝了鲍林的资金资助申请，愣不让他从事癌症和维生素C的关系研究，并一再声明，维生素C没那么神奇！

    但架不住鲍林的影响力，维生素C的崇拜者队伍还在迅速壮大。最可怕的是，近三十年来，鲍林大概一共吞了几十公斤的维生素C，而他本人确实比较有质量地活到了九十三岁高龄，八十多岁时还能欢欢喜喜来中国逛逛。

    鲍林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一股维生素旋风。旋风所至，美国心脏学会和部分营养学家开始谨慎地向美国国家食品与药品管理机构建议，将维生素C的每日摄入推荐量由60毫克提高到250—1000毫克。不久，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果然宣布了相关声明。

    不过，随着1994年鲍林去世，倒维生素C派的观点又占据了媒体更多版面。人们看到越来越多的权威科学家、研究单位和官方管理部门重复发言，说多吃蔬菜和水果确实对身体有益，但这并不是维生素C的功劳。事实上，长期服用大剂量维生素C会导致早期坏血病症状、血栓形成、草酸钙尿道结石和肾结石，以致血尿和肾绞痛；损害成骨细胞形成，降低妇女的生育力，且影响胚胎发育；增强肠蠕动，引起腹部绞痛与腹泻。

    美国癌症协会甚至抛出一项为期六年的实验，证明服用维生素C的肺癌高危患者比未服用者的死亡率高出17%，因为争议太大，几乎引发社会撕裂，这项研究随即被勒令中止。

    公众常常会在科学家的争执中无所适从。昨天还在提倡多吃水果，今天又说适可而止；今天才说要多晒太阳，明天就发现了太阳辐射。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风往哪个方向吹”。

    维生素C和健康的关系过于复杂，效果的显现过于漫长和微妙，这成了一个既不能证明、又难以证伪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