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建生

    进入十月，吹过罗田县錾字石山谷的风便有了丰富的内涵，立于风中，可嗅出有丝丝香甜的味道，可感觉多姿多彩的秋意。

    桂花以一身高贵的金黄，从墨绿的叶片丛中探出身子，芬芳四溢。关帝屋的那棵老树，虽已是300多岁的高龄，却依旧枝繁花累，独领风骚。板栗是錾字石的第二大特色产业，几阵秋风凉过，便“千朵万朵压枝低”。拳头般大小的刺坨坨在树枝头默默地成熟，淡淡地暗香。摘下来，褪去刺坨坨外衣，光溜溜地晾在农家的晒席里等风吹干，添加淀粉的糍糯。如果运气好，碰上几户农家柴火灶炒板栗，老远就可嗅到浓浓的香味。錾字石还是中国甜柿子的原产地，5000多棵百岁以上的老柿树，漫山遍野，寨前房后，不乏其婆娑身影。山里人说，一树甜柿一罐蜜，任山风怎样呼呼咆哮，也刮不尽红柿子的香甜。

    錾字石的柿树大多长在田埂上，占天不占地，棵与棵的间距大，甚至隔着一丘弯月形的梯田。但是，柿树主干粗壮，枝丫遒劲而伸得老长，柿子熟了，一串灯笼连着一串灯笼，交相辉映，满山的柿树就是一个大家庭。同处一山的还有其他树木，秋风几日便繁华落尽，枯枝败叶，狼狈不堪。而柿树则是另辟蹊径，脱了绿装换红妆，褪尽铅华，不御珠玑，比春天姿色还要胜出一筹。

    顺着熊家的木梯子爬上熊家的柿子树，登高远眺，秋阳下的一溜山坡五彩斑斓，柿树彤红如炬，田畈流火溢金，间或还有墨绿色的桂树、松树镶嵌，秋天的繁华与喧嚣或许都集聚在此时此地。

    錾字石的秋意，是錾字石农家的绝作，他们用一锹土一瓢水倾心培育，画出了树枝头橘黄柿子红的诸多果实，绘就山里人春种秋收的图画。

    门前河从大别山走来，本是川深谷狭，自西向东，却在錾字石村头良久徘徊，淤积起一片盆地，为500多户熊姓人家带来几冲沃野田畈。老辈人留下话来，“这条河养命”。他们在河的北岸依山就势建街道、盖楼房、栽大树，逶迤二三里，白墙黑瓦，白得明亮，黑得清爽，尤其是一棵又一棵的柿树点缀其间，秋意枝头，红红火火。据说，客人出再高的价买树上的红柿子，主人家都不卖，就让柿子吊在树上，一直吊到冰天雪地，吊到迎春接福。的确，门前一树柿子红特别亮眼，是财运和福气的吉兆，是秋日画图的点睛之笔。居住在院内的人习惯于清晨推开窗户，亲昵一夜未见的柿子树，问一声“长大了没有”。那惬意的时刻，构成了錾字石的秋意美图。

    錾字石的秋意，在游客邂逅的喧嚣声中掀起高潮，在价廉物美的舌尖享受中进入尾声。

    清晨，太阳爬上东边最高的山峰，门前河南岸的牌坊门楼在朝霞中广而告之，“中国甜柿第一村”欢迎朋友。美味连着美誉，所谓中国第一，既有数量，更有质量，而且重中之重在于味道。姓雷的大嫂站在自家门口的柿子摊前，笑脸迎客，“美女们、帅哥们，看一看，尝一尝，甜柿子皮薄肉嫩，鲜脆爽口，甜而不腻。”雷大嫂姓雷不姓王，不是王婆，也不存在自卖自夸。游客觉得好吃就买，不合口味不收钱。游客也不讲客气，拿起柿子，衣袖一揩，就往嘴巴里送，吃上几口，连声叫好：“好吃，好吃，我买一提。”网红带货没这么麻烦，几个年轻人把手机在柿树下这么一架，对着荧屏一溜烟地说道起来，“新鲜的甜柿子，挂在树上秋风吹，秋阳照，自然成熟，自然脱涩，现摘现卖。蜂蜜一般甜、莲藕一样爽……”听得人直流口水。

    才到晌午，一筐筐刚从枝头摘下的红柿子，装进纸盒，上了卡车，顺着河流，随着秋风，奔向大城市的超市。

    晚上，手机传来好消息，一个柿子卖出了三倍的价钱。

    錾字石的秋意，就是人生的惬意。如同一桌佳肴，给客人带来视觉、味觉、嗅觉的全方位冲击。在大山中畅游一回，就如同走一遍画廊、赴一次宴席、听一场音乐，收获装满了灵魂深处的大口袋。

    我想起了錾字石街道上的那句广告词：“有一种柿界，叫精神原乡。”这广告词文绉绉的，颇有点生僻，难倒了在场的游人，也难倒了我。

    好一个精神原乡，好一层錾字石的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