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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日报 2024年06月04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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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弹乐·

久石让也是“努力家”

    梅明蕾 媒体人,爱乐者,读写驳杂。

    □ 梅明蕾

    “灵感”是个大俗词,它无关行业,但与创作、创造、创意紧密相连,或者说,哪儿与“创”字多有沾边,“灵感”就频繁出现在哪儿。稍稍寻思,便清楚至少在艺术、科学这两大领域,“灵感”最多被提起。

    最近读到日本著名作曲家久石让的一本《感动,如此创造》,相当于他漫长创作生涯中的随感集。记得第一次听到《天空之城》,直觉旋律旷远,有如天籁,令人联想纷纷。再后来,《龙猫》《千与千寻》《哈尔的移动城堡》《菊次郎的夏天》等等,一夜之间涌入中国市场,久石让也渐渐在咱这儿大名鼎鼎。

    久石让主要为电影配乐,作品量大,商业性强,其作品特点也十分鲜明。个人粗略感受,清新悦耳,雅俗共赏,易于传播。此外作为音乐家,久石让的创作是真正意义上的“戴着镣铐跳舞”,音乐毕竟只是电影这条大船上的一个部件,他必须要听从导演的指导性意见,包括整体风格、音乐时长、分段数目、使用乐器和完成时间等,巨细参差,不一而足。所以久石让的创作应是在高度制式化的环境中进行的,这与大多人们心目中音乐创作时的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即兴畅想和灵感突袭而来的状态根本不是一回事。而这也正是我所佩服且欲探其详的“点”:久石让何以能在众多约束下写出如此独立性强、特点鲜明的音乐?换言之,他创作时的“灵感”通常怎样袭来?

    创作者久石让在书中多次谈到“灵感”,类似的意思他还另有说法,如感性、直觉等。他有两句话被拎出来印在封皮上:“创造力源自于感性,而构成感性的基础则是脑中的知识与经验的积累”和“为了激起一丝灵感的火花,时时刻刻都得淬炼自己的感觉和品味”。加之其他论述,我的感觉,这是久石让在为“灵感”祛魅:灵感这玩意没那么神秘,你只要努力干活,认真积累,时时上心,不愁灵感不在你需要时降临。

    所以大作曲家的创作生活一点也不浪漫,除了工作排得满满的日常,每天作息甚至到了刻板的程度。恰恰久石让长得也像个老农民,显得与其生活节律格外匹配。

    这就想到去年离世的日本著名音乐人坂本龙一。坂本兼有歌手、曲作者、音乐制作人、演员和钢琴师多重身份,事业遍及世界各地,又天生一副好面孔,想来定是灵性十足、时时走红的人物,却在业界有“努力家”的称谓。日本的“努力家”,在国内语境中,似有“笨鸟先飞”的潜台词。我的经验,“笨鸟”这一人设,在日本会受到褒扬,在我们这儿没准会遭轻视。所以常见国内乐团演奏员往往否认在家曾埋头苦练,演出时却轻车熟路,以博得他人“有灵性”的赞美;而国外特别是日本,则常以用心下功夫为荣。

    乐坛向来天才辈出,最显赫的天才或是莫扎特。去世时36岁还差两个月,短暂的一生里,14年时间都离家在外,除了作曲就是开音乐会,常年不得安歇。创作的海量音乐品种无所不包,且数百年来常演常新;直到当下乐团招考演奏人员,唯有莫扎特的作品仍列“必考”。只不过莫扎特被赋予的天才色彩太过耀眼,反令后人忽视了他“努力家”的一面。

    苹果从树上掉落,牛顿灵感袭来从而发现了万有引力定律,久石让则认为自己稍纵即逝的灵感似乎大多出现在无意识的时候。不过他又补充道,所谓无意识并非未有思考,而是“苦思要做出怎样的作品而将身心完全投入其中,不断将自己逼到极限的过程”。所以任何看来飘忽不定、神秘莫测的灵感,其实总有“努力家”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