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夜访清名桥

    □ 罗卜

    一个城市有没有根底，要看它的美食夜市，只要夜市红火，差不离就还有老城厢，还有文化延续。像北京王府井、上海城隍庙、武汉吉庆街、南京夫子庙、成都庆春路、重庆太阳沟、温州五马街、珠海湾仔街……哪里没有？这些地方，我全去过，那些风情还在眼前。 

    在无锡，晚上散步学前街，周遭散发历史气息，并非只因百年老字号。“王兴记”饭店与顾毓琇纪念馆相望，“楼上楼”面馆和薛福成钦使第对门，“慎馀肉庄”又同文渊阁比邻。而这“慎馀肉庄”打听了，可不是肉铺，更不是餐馆，而是熟肉外卖，立马唤起了嘴馋，只遗憾大门紧闭打了烊。赶紧寻找附近有无夜市，人家顺手一指不远灯火处，道一声“南禅寺”。 

    近了南禅寺，不见烟气。再打听，人家又顺手一指灯火更稠处，道一声“清名桥”，好叫人纳闷。到跟前，才知人家都没错，从南禅寺至清名桥一线，紧傍着纵横交错的古运河，利用两岸老旧民居，大排档小酒吧杂陈，茶馆歌厅交错，古城风韵拥抱现代时尚。 

    清名桥，号称历史文化街区，方圆不过一二里，竟有十九处遗存为文物保护单位，誉为“运河畔的露天博物馆”。走过一些江南水乡因而先入为主想来，格调情调都差不离吧？伴着小桥流水的一定是粉墙黛瓦，迎着花格窗扇的一定是假山奇石，再有晃动的纸糊灯笼下，探出古装堂倌一张吆喝招客的脸。确实，这里一样儿不缺。有所不同的是，关公的雕塑旁晃动刘德华人像板，火爆劲曲的间隙传来越调呜咽，八仙桌上的茶客紧盯一部外国警匪片。 

    莫以为，老街的夜市只属于前来旅游的老年游客，这里多是年轻人的天下，转个身满是俊男靓女，大约帅气美艳才更乐意出来招摇，收获人家的欣赏吧？奔放、恬静，高歌、私语、安座、打闹……不同侧影溶化在迷离斑驳的灯光里，多了散漫和浪漫，刷新着老城厢的容颜。 

    一路走去，就个人兴趣，我当然喜欢“杏花弄”“状元红”一类老招牌，但看到咖啡屋名为“乌托邦”“巴黎公社”，更觉新奇报以一笑。红色符号能够参与当下生活，恰是热血记忆的轻松转换，用不着总是那么沉重。如果清名桥这样的老街，清一色回到“清明上河图”的光景，只怕会长出湿漉漉的铜锈，哪能生出流光溢彩的憧憬？ 

    老街不要老气横秋，不要满足于市民怀旧、游人思古。夜市当是都市生活的一部分，有年轻的梦哔哔啪啪作响，有时尚的风说变就变，信马由缰撒一下野，落不到河里去。想想，当年“清明上河图”中的酒肆勾栏，还不是公子哥儿拉风的地方？有青春、有活力，文化延续蓬勃演进，万万不可一壶老酒仨五老头，流落成“古道西风瘦马”的可怜残照。 

    又看到一群老外，啤酒不在桌上而在脚下，整提整箱摆着，痛饮一晚的架势。桌上也没一道下酒的菜，果拼、瓜子、花生随意摆着，照样咕隆咕隆大灌一阵，然后悠悠闲闲仰头打量夜空。再细看，周围有些年轻人也是这般，若说有什么不同，那是要叫、要闹、要调情、要撒娇，一阵阵闹腾，激情与欲望恣意舞蹈。 

    清名桥的定位，本是“江南水弄堂”，可以链接古运河的万种风情。不是吗？寺院斜有青塔，老宅探出古樟，桥头横卧茶社，石板路从一座座牌坊穿越……就在此间，突然爆响大声欢呼，原来几张台球桌那边，一个小伙赢得“大满贯”，大家给了他球星的待遇拥抱成一团。只这么一下，活色生香的场景，岂不给千年沧桑以青春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