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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日报 2024年11月14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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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0年的黄鹤楼希望今天的我写些什么

    □ 蔡永

    可以说1800年来,每一年都有无数关于黄鹤楼的诗文创作并流传。如此巨量的作品,都是我——每一位作者——把黄鹤楼当成对象或者背景,写出自己眼中的黄鹤楼。假如把黄鹤楼当成朋友,换位思考,他希望我写些什么呢?

    他希望我写真的。面对同一座楼,我此刻的内心感受与大家相比,以及与自己不同时间段相比,都有差异和变迁。20世纪80年代,我买过一本《黄鹤楼诗词文联选集》,夹在其中的书签是当时的1元纸质门票。90年代,我参加过黄鹤楼游客留言征集,名字第一次登上《长江日报》中缝。最近几年,我参加过几次黄鹤楼诗词大赛,曾于第九、第十届获奖。每一次动笔时,我都害怕没有写出我的“心”和“口”,而迟早被人看穿花招。初老的我,在更老的黄鹤楼看来,还是不是当年的少年?诗中有“我”,才能有真,哪怕所写的是不成熟不完美的“我”,也会因真我在而打动人。

    他希望我写切的。用诗词题咏黄鹤楼,弊在不切,好像不是黄鹤楼,而是晴川阁、岳阳楼或者北京西站,又好像不是今天的黄鹤楼,而是三国、唐代或者传说中的黄鹤楼。我坚持以为,黄鹤楼有别于其他景点的独特调性,在于这座名楼的标志性事件,“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黄鹤楼没有李白题诗是两者相互的遗憾(“故人西辞黄鹤楼”“黄鹤楼中吹玉笛”算是捎带),假如李白穿越而至,遇见今天的楼、今天的江、今天的城市、今天活力满满的人们,一定会捶碎搁笔亭的。由此敷衍成篇,应能避免空泛的毛病。

    他希望我写新的。臧克家先生说过,“我是一个两面派,新诗旧诗我都爱”。我从旧体诗词入门学诗,之后练笔写得多的却是现代诗,曾在第二届黄鹤楼情诗大赛中获优秀奖,当然新旧都乏满意之作。酬唱、惜别、饮乐、乡愁、思人、叹不遇、抒壮怀……如何拨开重重叠加的文化符号,找到思维惯性之外的黄鹤楼,可以向现代诗学习,现代诗更擅长于意象的创新和诗意的开拓。武汉诗人张执浩住在黄鹤楼下三十年,也在随笔集《不如读诗》中写道,“对黄鹤楼的熟悉并不意味着对它的拥有,恰恰相反,越是熟悉它的人越是疏远它”。与建造一座黄鹤楼不同,我必须放弃一篇诗稿的规划,从疏离的甚至对立的角度进行创作,以期常写常新,寻找另一种美。

    他希望我写雅的。诗的雅,并非摒弃俗,而是排斥其中的粗俗,即粗糙、粗陋、粗野和庸俗、低俗、恶俗的部分。在首届武汉文学季上,著名作家李敬泽作了主题演讲《黄鹤去哪儿了》,他也回答“很可能又悄然隐秘地回到了人群中。他成为一个小说家,成为一个诗人,他赓续着一种特殊的传统和技能”。诗歌是语言的艺术,尤其是旧体诗词,作品的意境、章法、联句、声韵,最终要落到文字上。炼字,就是这种“特殊的传统和技能”,文字功夫是否过关,决定着作品的成败。

    或真或切,或新或雅,只是今天的我,猜测1800年的黄鹤楼,希望我写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