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费就是典型的改善型消费

　　    □ 长江日报记者吴曈 常少华

　　    随着寒假的到来以及春节的临近，越来越多的人来到室内外冰雪场地，享受冰雪运动的乐趣。

　　    2024年11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以冰雪运动高质量发展激发冰雪经济活力的若干意见》（下称《意见》），提出了8个方面、24条政策举措，为冰雪经济的持续高质量发展提供了政策支持。根据《意见》，预计到2027年，我国冰雪经济总规模达到1.2万亿元。

　　    如今，我国冰雪经济正打破空间限制，从东北、京津冀等传统冰雪胜地拓展至长三角、中部地区，甚至粤港澳地区等更南方的地区也掀起了“冰雪热”。

　　    我国冰雪消费有什么特点？为何持续火热？南方地区发展冰雪经济前景如何？近日，《云端会客厅》邀请中央财经大学体育经济研究中心主任王裕雄，上海华略智库主管合伙人、新兴产业研究院院长陈昌智做客，就当前火热的冰雪经济话题展开分析讨论。

　　    ■ 冰雪经济可以成为扩内需的重要发力点

　　    《云端会客厅》：冰雪消费为什么近年来持续火热？

　　    陈昌智：冰雪产业在近10年来实现了较快发展，实际上也反映出国家综合实力的不断提升。冰雪经济或冰雪运动，作为一种消费类型，首先要有供给。供给决定消费，消费反作用于供给。近年来，冰雪设施设备不断更新完善，冰雪场所建设得越来越好，它本质上是经济发展的产物。换句话说，20年前，即使大家想消费，也找不到消费的地方。

　　    另一方面，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人们基本的消费需求逐渐从基本物质消费转向体验式消费，这也是冰雪消费越来越火热的原因之一。

　　    如今，冰雪经济不止于北方，在南方也非常火热，比如广州、深圳、上海等城市都在建设世界级的室内滑雪场。随着技术的进步，冰雪运动能突破地域和季节的限制，让更多人随时能享受到冰雪运动带来的快乐，冰雪运动有席卷全国之势。

　　    北方跟南方的天然资源禀赋不一样，南方的冰雪消费大部分是冰雪运动的消费。但在北方，不止有运动，还有冰雪+文旅、冰雪+餐饮等，以及冰雪装备产业，都证明了冰雪经济具有很强的带动力和产业延伸性。当前，随着冰雪产业快速发展，各地都希望结合资源禀赋和经济发展实际，抓住“泼天的流量”。

　　    《云端会客厅》：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积极发展首发经济、冰雪经济、银发经济”。冰雪经济对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有何意义？

　　    王裕雄：随着经济社会发展阶段的变化，人们的消费结构也在发生变化。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相关居民消费统计数据，从2012年开始，我国传统消费的增速已经比体育、文化、娱乐、旅游等在内的新型消费增速变慢。这意味着，要扩大内需，促进消费需求，首先要找那些增长速度快的、新的消费增长点，也就是改善型消费或新型消费。

　　    冰雪消费就是典型的改善型消费。从北京冬奥会以来的发展实践证明，冰雪经济堪当带动消费增长的重任。冬奥会的成功举办，帮助我国实现了冰雪运动参与规模的跨越式增长。

　　    根据相关部门发布的数据，从北京冬奥会到2024年4月份，全国居民冰雪运动参与人数达到了3.13亿人，冰雪运动的发展有力拉动了冰雪消费的快速增长。2023年至2024年冰雪季，我国冰雪运动项目以及各类民俗冰雪活动、冰雪观赏体验等冰雪消费规模超过1500亿元。

　　    把冰雪经济作为进一步扩大内需的一个发力点，无论是从消费结构变化的逻辑，还是从过去几年的实践来看，都是非常合理、科学的选择。

　　    ■ 打造融合性消费场景对发展冰雪经济至关重要

　　    《云端会客厅》：我国冰雪经济的发展和其他国家相比有何差异？

　　    陈昌智：冰雪经济在西方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北欧国家是传统的冰雪经济强国，从冰雪运动到冰雪产业，以及冰雪衍生的服务行业，都值得我们学习。

　　    而目前，我国的冰雪经济发展还有较强的季节性特点，如何形成体验感好的长期性的产业和活动，还需要进一步学习和探索。

　　    就产业本身而言，建立标准化的服务流程和理念，是当前的一项重要工作，甚至比硬件设施的建设更为重要。同时，在冰雪装备的高端化方面，我国与欧美国家还有较大差距，这也是推动消费升级的一个重要机会，围绕冰雪经济去开发先进装备，提升消费和运动体验，有着非常大的流量需求和实践需求。

　　    《云端会客厅》：冰雪运动如何能带动冰雪经济加速发展？如何提高群众的冰雪运动参与度？

　　    王裕雄：冰雪运动如何能够带动冰雪经济加速发展？这种带动机制是非常丰富多元的，至少有三个非常重要的机制。第一个方面，通过冰雪运动的普及和发展，能够进一步夯实冰雪消费人口，带动大规模的冰雪运动参与人口，让冰雪消费人口实现快速增长。第二个方面，围绕冰雪运动打造冰雪消费场景，传统的冰雪经济，业态比较单一，以“观冰赏雪”为主。在新阶段，可以围绕冰雪运动，包括冰雪运动赛事、冰雪运动设施来打造融合性的消费场景。比如，在滑雪场周边兴建滑雪小镇，打造多业态融合的综合体，营造多样化的消费场景，满足消费者需求。第三个方面，重塑冰雪经济的商业模式，从冰雪运动、冰雪旅游到冰雪文化，这些业态的经济特征是不一样的，把这些业态融合在一起，可以实现优势互补。

　　    目前，我国冰雪运动的主要参与群体有几个方面的特征，从年龄上看，主要以35岁以下的年轻人为主。从地区来源上来讲，这几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主要是传统的有冰雪资源的北方地区，随着冬奥会的举办，特别是近些年实施的“南展西扩东进”战略，冰雪运动在南方地区的普及速度非常快，2023至2024年的雪季，滑雪类运动项目订单量排名前5的城市中，有4个城市是南方城市。此外，参与人群以中高收入人群为主。这是当前冰雪运动主要参与群体的几个特点。

　　    下一步，在提高群众冰雪运动参与度上，要继续实施“南展西扩东进”战略；加大基础设施建设，大力发展群众身边的冰雪运动设施，包括各类模拟滑雪设施；推动冰雪运动进校园，发展青少年冰雪运动俱乐部和培训机构，全方位推动冰雪运动的普及。

　　    ■ 从盈利能力上看，现阶段南方的室内滑雪场可能更强

　　    《云端会客厅》：南方地区为何也能发展冰雪经济？如何保持可持续性？

　　    陈昌智：北方有独特的、天然的资源优势，特别是在大型户外滑雪场以及冰雪世界的体验方面。但从发展冰雪运动和冰雪经济来讲，南方也有优势。

　　    首先，南方地区有巨大的流量，不仅经济发达，也有非常多的人群想去体验冰雪运动，支撑消费的人群很大，比如上海、广州、深圳等地，一批专业的室内冰雪大世界就应运而生了

　　    南方地区也有更好的服务管理经验，并且在滑雪场的建设、运营过程中使用了很多数字技术，让各种服务更加人性化，带来了更好的安全感、魔幻感和体验感。在产业联动上面，南方也做得更好。比如，发展冰雪装备产业、冰雪赛事等，都是南方地区更加突出。所以，发展好冰雪经济，要有产业链意识，也要有更好的配套服务，才能留住“泼天的富贵”。

　　    王裕雄：南方的冰雪设施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首先是有需求，其次是有供给。刚才讲过滑雪市场来自南方的消费者比重一直在快速增长，需求很旺盛。供给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供给，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含义：南方的中心城市建设和运营室内滑雪设施是可以盈利的。这一点非常重要。北方的冰雪经济发达，资源禀赋最有优势，但从盈利能力上看，现阶段南方的室内滑雪场可能更强。北方的室外滑雪场投资成本非常高，运营雪季一般为4到5个月。如果非雪季的运营没有做起来的话，盈利能力会受到很大的限制。但是南方的室内滑雪场可以四季运营，同时这些滑雪场往往不只是一个滑雪设施，更多的是在大型城市综合体或者是体育综合体里，有很好的利益补偿机制。

　　    所以，在供需两旺的背景下，南方地区的冰雪经济自然能够实现较好、较快地发展。

　　    《云端会客厅》：制约冰雪经济发展的难点堵点有哪些，如何破解？

　　    陈昌智：冰雪经济或者冰雪运动一定要融入日常生活当中，成为生活、价值的一方面，才能转向深度化发展。冰雪运动要长期性，真正具备深度价值，一定要得到全方位的升级，包括政府、市场、体育、资本、消费者等各个层面，形成全社会共同认可的价值。

　　    与此同时，冰雪消费的体验度，也需要进一步完善，包括服务和设施设备的升级，各地要差异化地发展，形成多元化的冰雪消费场景体验。冰雪经济还要契合当地产业特色，形成耦合，打造多样化的“冰雪+”产业。

　　    从装备产业来看，我国运动装备产业发展迅猛，但冰雪装备占比仍然较低。未来能否满足我国大规模发展冰雪运动的装备需求，还需要实现进一步推动冰雪装备产业链式发展，形成国际竞争力。

　　    王裕雄：冰雪经济从观赏性的简单消费向深度消费转换，这是消费需求的必然经历。要满足这样的需求，当务之急是要从供给侧着手改革创新。对冰雪经济而言，融合至关重要，把冰雪运动、冰雪文化、冰雪旅游、冰雪装备产业链做大，推动冰雪与其他相关产业融合发展，创造融合性场景，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当前，制约冰雪经济的难点堵点，仍然不少，还面临很多挑战。

　　    在需求端，尽管冰雪消费的人群规模在快速扩大，但人均冰雪消费支出水平相对来讲还很低，如何一方面满足这些支出水平很低的需求，另一方面还要实现盈利，这对供给侧带来了很大的挑战。

　　    供给侧的可持续发展也面临挑战，我国冰雪经济业态在快速发展，但持续的、可盈利的商业模式仍然有待探索。

　　    基础设施需要不断完善，尽管冰雪设施在快速发展，但区域分布、数量、结构等，还存在诸多不足，还需要继续加强投入和建设。要素支撑也亟待加强，包括冰雪经济的用地、人才、资金、数据，这些要素保障还要进一步强化，还面临较大的改革任务。

　　    综合来看，有三个方面的政策组合拳非常重要。第一个方面是要进一步夯实需求基础，通过全民健身活动，进一步普及冰雪运动，扩大人群规模，提高消费水平。第二个方面是鼓励各类创新的政策，特别是在商业模式的创新上、冰雪装备的更新升级、数字技术的运用等方面，需要政策进一步支持。第三个方面是强化发展保障的政策，特别是要素保障，要加强金融创新、产业人才培训、冰雪用品和服务标准化体系建设等，强化对冰雪经济发展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