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一江清水，两岸青山

    □ 叶梅    

    一江清水、两岸青山，是三峡人的向往，也是三峡人的守望。

    “当前和今后相当长一个时期，要把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2016年1月初始，习近平总书记在重庆召开的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座谈会上的讲话深深打动了三峡人的心，保护长江母亲河刻不容缓。

    从那时开始，修复两岸植被，整治码头、清理岸线，进入“史上最严”的十年禁渔期，为环保加码，实施治山、治水、治土、治气、治污的“五治”……都是这些年里的重中之重。

    巴东位于长江三峡的巫峡口，是湖北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唯一坐拥长江黄金水道的县城，在“宜万铁路”开通前，巴东港是恩施州八个县市的石油等大宗货物运进、煤炭等货物运出的集散地。在我从小的记忆中，外婆家木楼隔壁的“搬运公司”常年人来人往，不分白天夜晚，肩搭一条帕子的搬运工高声大嗓地进进出出。那时的县城港口码头只有一个，看不见京剧《海港》里唱到的“大吊车，真气派，成吨的钢铁，轻轻一抓就起来”，巴东码头的装卸基本靠人力。多年以后，这种情形大为改观，码头陆续实行的机械化现代化使得“搬运工”放下了背篓，江边建起了索道缆车，工人只需按钮，货物就到了指定的地方。

    但随着经济开发，码头的运转更加繁忙，随之乱挖乱建之风也暗中兴起，在巴东长江干线38.5公里范围内，就有非法码头12座，三峡岸线在一些年里被挖得乱七八糟，满目疮痍。2016年，巴东着手强力推进长江干线巴东段非法码头专项整治，毫不手软地“取缔一批”：官渡口太矶头24号泊位码头、信陂镇西壤坡大南角码头、铜盆溪饿肚子坡码头。

    这些被取缔的废旧码头经过用心改造，成为令人回想的纤夫文化公园、寇准文化公园、儿童乐园，成为老百姓赏心悦目的观景游玩之地。另外一些码头先后采取了严格规范和提升，全面推进港口和船舶污染防治，绿色航道、绿色港区、绿色船舶和绿色能源应运兴起。

    从前在长江上行驶的船舶，所产生的垃圾、污水都是直接排放到江水里，任由它们随江流而下。长江任劳任怨地承受着这一切，但实际上大江早已是染上了疾病，苦不堪言。而今有了长江大保护，人们终于意识到再不能对母亲河加以污染，过去难以想象，也懒得想象的办法应运而生，船舶污染物有了固定接收的设施，仅巴东段就建起了80座污染物接收处理站，另外还安置了流动接收船，可以随时调动到不易靠近固定设施的船舶附近，对船舶垃圾、生活污水、含油污水，实现全覆盖接收处理。

    如今行走于三峡之间，无论在江上还是岸边，再也不会见到有人随处排放垃圾污水。

    近年，长江巴东港口岸电项目已正式投入运行，这是长江大保护的一个重要节能减排项目，巴东港3000吨以上客运码头全部完成岸电改造并投入使用，预计年可替代电量为515万千瓦时，减少了长江流域噪声污染，可节约标准煤约2080吨。

    也是在近年，巴东港砂石集并中心三个5000吨级货运泊位取得港口经营许可证，这标志着恩施州最大的单体公水联运项目正式开港运营，宣告临时砂石中心如期实现整体退出。这在寻常人的目光里，就是江边上不再出现砂石满地、灰尘飞扬的情形，砂不落地、封闭运营、场地硬化、环保达标，这一示范性的工程给长江带来了洁净。

    从青藏高原流下的雪水本是无比的纯净，是大自然给人类珍贵的馈赠，是人类生存的活命之水。人们今天的小心呵护，呵护的不仅是江水，也是人类自身。

    随着长江库岸环境整治，三峡的城市建设将重点发展江滩休闲景观带、生态岸线，在城区只保留原有旅游码头及客运泊位。巴东长江港完成了一系列美丽“大变身”，原码头区域近2万平方米全部进行覆绿，期待成为“长江边上最干净的港口”。

    清风拂面的巴东山城滨江赛道上，奔跑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马拉松运动员，引领他们奔跑的是奔腾的大江，江涛在他们身旁鼓涌，巍巍青山峻峭挺拔给予他们力量。奔跑吧，在这条长江之滨的大道上。昔日被郭沫若在《巴东》一诗中形容“微雨步巴东，江边乱石丛”“峡底波光暗，山头野火红”的礁岸，获得湖北·长江超级半程马拉松最美赛道的称号。

    最美赛道，铺展在巴山峡谷之间。

    奔跑吧，心怀梦想的人们。

    这些年里，巴东关停长江边的矿山近百家，绿化造林13.5万亩，建成了10条生态廊道、10万亩沿江橘园，县、乡、村三级河长坚守“护河岗哨”，形成了2个省级生态乡镇、68个省级生态村，2个州级生态乡镇、102个州级生态村，绿色染遍大地。

    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以系统观念统筹推进长江流域巴东段水污染治理、水生态修复、水资源保护，叫作“三水共治”。巴东县实行户分类、村收集、乡转运、县处理的城乡生活垃圾一体化治理模式，县城和乡集镇污水处理全覆盖，做到污水不横流、垃圾不落地，出水水质达到一级A标准。

    要想一江清水长流，不可能有一劳永逸之举，靠的是长年累月的守候和维护，风险和挑战时刻并存。在生态不断向好的同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最可靠的路径。比如峡江那些山大人户稀少的地方，污水搜集和处理还存有疑难，还有一些养殖废水，农药、化肥残留物入沟河、最终入江，便会导致COD、氨氮、总磷等水质监测指标超标，水质变差。人们意识到，江河治理不能仅靠一时，从长远看来，必须结合乡村振兴，大力倡导科学、文明的生产生活方式和绿色生产、绿色消费观念，才能持续有效地保住一江清水。

    于是，调整产业结构，有效治理面源污染，促进生活垃圾的节约化、减量化、无害化和资源化。加大对畜禽养殖业污染、生活污染、化肥、农药、农膜等面源污染的防治力度，实行农药化肥减量增效，健康栽培、理化诱控、生物防治等绿色技术，于是乎，从源头解决污染的科学办法，逐渐受到人们的重视。

    为了让老百姓更方便掌握这些技能，有关农业科技部门专门设置了测土配方施肥专家系统App，村民打开手机，输入自家土地信息，就能查询到合理的施肥方案，不用师傅上门，就可以实操农药化肥的减量。而全县的农户施肥信息监测系统，对具有代表性田块全年所种植品种、面积，施肥种类、数量、次数进行数据监测和分析，提供有力的依据实行科学施肥。同时，完善畜禽养殖粪污处理设施、建设大型沼气，推动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种养结合，实行“猪—沼—粮”“猪—沼—茶”“猪—沼—菜”“猪—沼—果”，减少化肥的使用，也防止了水污染。

    三峡人表示，决不让一滴生活污水直排入江。

    近年来，跟邻近的重庆奉节、巫山一样，巴东的12座污水处理厂，有些是新建不久的，有些则提标升级，进出水在线监测设备与省级平台联网。相关工作人员每月都会通过实地踏勘、入厂巡网，对各污水处理厂的运营及重点单位排污设施进行检查摸排。巴东县城及周边乡镇供给自来水的万福河水源地，建起了水质自动站，每天会自动对COD、氨氮、总磷、总氮、PH、溶解氧、电导率、浊度、温度等9项常规数据监测。严格有序地监测下，近年来，全县饮用水水源地水质达标率均为100%。

    先进的科技手段用于环保已成常规，采用无人机、机器人加上人工排查，随时可控县城沿江两岸91条冲沟、排洪沟、市政排水沟和老旧管网和乡镇集镇沟渠的情况，一旦发现存有隐患的泵站或雨污合流管沟，即迅速进行治理。所有入长江的排口，都列有专门档案，并在实地设置了醒目的标识标牌，部门与地方联手监管，确保污水不入江。

    所有的壮举，都离不开最为平凡的人和事，犹如大江巨浪，是由一滴滴水、一朵朵浪花汇聚而成的，大三峡的一江清水，两岸青山也正是由那些浪花般平凡的人们守护的。

    老周，一个朴实的汉子，自1997年毕业分配到巴东县水流坪水库，当上管护员，一干就是27年。他以水库为家，看护着这一库水的清漂保洁、防汛抗旱以及应急处置。他每天都要行走，用脚丈量水库的每一个角落，有人替他计算，年清理漂浮垃圾24.5吨，让下游3个乡镇近5万人、12000亩农田生活生产用水无忧。

    水流坪水库风景旖旎，每年夏天来此游玩、钓鱼、野炊的人不少，偶尔还会有人落水，老周总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水去解救。但为了环保，老周不顾情面地要求来游玩的人不得走近水面，特别是遇到没家长陪同的小孩，他严厉呵斥，叫他们迅速离开，遇到不听话的来游泳、钓鱼的成年人，他更是丝毫不给情面地加以阻拦。时间一长，他落了个恶名，用当地的话来说：“讨人嫌。”

    老周一笑了之，说只要水干净，讨人嫌就讨人嫌。

    但不是所有人都说他“讨人嫌”，老周获得全国“最美基层河湖卫士”“湖北省河湖长制示范人物”等称号。

    老周这样的卫士不止一个，也不止一群，而是千万个。有了他们，如今长江、清江巴东段水质稳定在Ⅱ类以上，长江巴东段鱼类种群数增至39种，有效化解了三峡库区生态环境风险。白云开道，两岸青山相送，但见这大三峡，一江清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