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明蕾

    刚刚过去的七月炎夏，89岁的指挥大师祖宾·梅塔率领佛罗伦萨五月音乐节管弦乐团，完成了在国内数个城市的巡演，其中也包括他再三莅临的武汉琴台音乐厅。

    虽高龄如斯，梅塔大师仍有相当市场号召力，慕名前往的听众不在少数，是不争的事实。倒是没想到大师这次竟是坐在轮椅上出场的，且全场都坐着指挥。联想到不过两年前，梅塔陪同好友小泽征尔大师最后一次走上指挥台时的情景，小泽因患病有年，其时已是形销骨立，步履蹒跚，相比之下，他身后的梅塔看上去却精神矍铄，行走无碍。谁知转眼间（去年）小泽大师便驾鹤西去，梅塔大师状态亦大不如前。年龄不饶人，真是谁也抗拒不了的铁律。

    肉身存在之有限和精神追求之无限，是人生永恒的矛盾和遗憾，而身为交响乐指挥，也许会比常人有更深切体会。经典音乐作品何其多也，每部经典所表达的艺术时空既独特又无远弗届；是否称得上经典，只能时间说了算，真正的经典，不说“永存”世间，几百年间常演常新，已有历史和现实为证。面对肉体的相对速朽，卓越的指挥家大抵择路一条：生命不息，执棒不止。

    小泽、梅塔自不用提。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更极致的一西一中两位大家。1927年出生于美国的布隆姆施泰特，或许是在世最年长的现役指挥大师。他虽比梅塔还年长八岁，却依然腿脚灵便、思维敏捷，在古典乐坛上活跃至今，据说明年还将指挥柏林爱乐演奏布鲁克纳第七交响曲。再说已届百岁的中国指挥家曹鹏，自职业交响乐团退休多年后，竟在80岁时组建了上海首个非职业的“上海城市交响乐团”，他曾指挥2万多人同唱《黄河大合唱》，成为中国合唱史上的创举。

    放眼望去，指挥家，尤其是大牌指挥家的生命历程中基本无“退休”二字。86岁的陈燮阳，原为上海交响乐团常任指挥，如今仍任苏州交响乐团音乐总监。84岁的意大利指挥大师穆蒂，刚结束了芝加哥交响乐团音乐总监的聘约，又接受了各大音乐节和乐团邀请，再次投入到繁忙的音乐事业中。1942年出生的巴伦博伊姆，近年曾因病取消了一些演出，更辞去了德国国家歌剧院音乐总监的重任。本以为其职业生涯差不多到此为止，不料日前又传出消息，10月将重返舞台，指挥柏林爱乐演奏贝多芬第七交响曲。

    指挥大（名）家不言退休，主观上是音乐已然成为其生命中的不可或缺，客观上是多有四面八方的聘（邀）请。指挥家不同于演奏（唱）家，后者的音乐事业更易受限于生理条件的逐渐退化；而前者的职业性肌肉运动相对简单，除非身体机能衰朽，一般不太会受年龄影响，反倒因年资增长，更加深了技艺和经验方面的积淀。指挥家本有“乐团灵魂”之谓，大牌指挥更具象征意义和品牌价值而成业界稀缺资源，这些要素甚至直接转化为票房保证。这种情况下，大师会否落入身不由己的境地也未可知。

    当然，“后浪推前浪”是规律。就此想到29岁的年轻指挥家克劳斯·麦凯莱，自其执掌了世界上数个负有盛名的乐团一鸣惊人以来，最近又有新故事。他接替穆蒂大师成为国际天团芝加哥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并将于2027年正式上任，今年春季又在芝加哥作了为期两周的演出。有媒体走访了挑剔的乐团团员对麦凯莱表现的反映，基本上是一致好评，更有团员表示“相信这个人能够带领我们走向成功”。想当初，我等乐迷对麦凯莱竟然取代了我们的偶像、国际乐坛常青树穆蒂大师还心生疑虑，现在看，还是要相信并寄望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