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但要拿来，而且要送去”

    ■ 《天朝的崩溃》30年热度不衰

    12月1日下午，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主办的“当代中国学术三十年——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三十周年纪念研讨会”在京召开。多位专家学者，尤其是“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的作者们，包括陈来、邓小南、荣新江、赵汀阳、李开元、王铭铭等，齐聚一堂，共同回顾、纪念丛书三十年来的发展历程和对中国当代学术的贡献。

    这套丛书的缘起可追溯到上世纪90年代初，那时著书难、出书难、学术出版更难。1992年，时任三联书店总经理董秀玉与哈佛燕京学社达成共识，双方一起合作推出“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助力青年学者出版其学术生涯的“奠基性作品”。哈佛燕京学社提出，要做原创，希望符合国际学术规范，要有独立评审和学术委员会。30年来，学社坚持资助这套丛书的出版，从来不干预选题方向。

    董秀玉曾回顾这段历史：“80年代引进了西方很多著作……90年代大家希望在原创著作方面有一个进步。需要一套中国学者原创的书，推动青年学者成长。时代的需求和我们的愿望正好碰撞在一起，一拍即合。”

    这套丛书的标准是：必须要有创意，有新的观念、新的独立思想，或填补学术空白；有较高的学术质量、学风正派；必须文笔生动，读来不觉枯燥，易于为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界的广大读者接受；人文社科各学科要平衡，表现丛书的综合性和学科交叉渗透性。

    1994年2月，首部作品《中国小说源流论》推出；至今，丛书已走过30年。

    丛书在国内出版界首创了独立、公正的学术评审和遴选制度，从创立伊始就专注于追踪和记录当代中国的知识发展和思想推进。30年来，共出版120位作者的优秀成果，很多已成为各自领域的代表作，如茅海建《天朝的崩溃》、赵汀阳《论可能生活》、陈来《古代宗教与伦理》、邓小南《祖宗之法》等作品，已成为当代学术的典范之作。

    研讨会现场公布了一批丛书代表作的印数，其中《天朝的崩溃》从1995年到现在共发行54万册，平均每年两万册，持续30年，仅2023年就发行了七八万册，“这本书不只是丛书的代表性作品，在任何意义上，都是一部现象级的著作。”

    ■ “志在要世界学术与我们接轨”

    研讨会上，学者们纷纷表示，像这样能够坚持30年不中断的大型人文社科原创图书在国内出版界是少见的，它的作者从“40后”到“90后”，是我们改革开放以来培养的一代代优秀学者，从中能看到当代中国学者的知识发展、思想推进和代际传承。

    董秀玉说：“这套书最重要的还是作者，这是一套在学术界很有分量的丛书，凭什么呢？就凭作者名单……如果没有学者的支持，不可能发展起来。所以学者们的支持对我们来说永远是非常大的鼓励，也是这套丛书很重要的保障。这套书之所以做得比较好，从许医农、孙晓林到曾诚三任编辑，做了很多大家难以想象的工作。编辑虽是螺丝钉，但是关键的螺丝钉，有很大的功劳。没有巨大的学术热情、学习精神、服务精神和细致的工作态度，是做不好这样的编辑的。”

    她强调：“我们的幸运是，我们有一个高水准的、能一力担当的学术委员会，学术委员会的委员做了把关、甄别、推荐的工作，也制订了具体的标准，比如说坚持学术的原创性、思想性，立志于学术和前沿，坚持中青年作者的年龄范围。学术委员会说，虽然是学术著作，但尽可能文字上要好懂一点，不要太艰深，希望学术著作比较接地气，跟社会发展贴近。他们不仅仅是指导，还有一个个选题的通过、一部部稿件的审定，收稿以后一个一个讨论，那真是全力以赴支持。学术委员会主任季羡林明确告诉大家，三联哈佛的宗旨是只求有利于学术，不求闻达于世间。我们把关极严，每一种送来的书稿都经过严格的审查，而审查者皆为本行的专家，没有后门可走，也不讲人情面子。学术委员会帮助我们建立了制度和规范，是我们风格的奠定者。”

    在研讨会现场，还播放了丛书学术委员会主任季羡林当时的话语：“我们选题宽而无形中又有重心。表面看是包罗古今中西，混乱无序，实际上有序。对国际上的新兴学科要特别予以关注，不是单纯地与世界学术接轨，而是志在要世界学术与我们接轨，我们不但要拿来，而且要送去。”

    ■ 应当有硬核经典，也要有比较亲和性的著作

    随后展开的研讨环节，围绕“当代中国学术三十年：理路、贡献与问题”这一重大议题，围绕丛书今后的发展，与会者探讨了多个与当代学术发展和生长密切相关的学术议题，如研究范式的变迁、各自领域思考的前沿方向、专业化及其超越、重建知识共同体、学术出版的意义和功能，等等。

    大家认为，30岁的“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不仅是三联学术出版的缩影，也是几代中国学人思想求索的路标；作为中国人文学术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套丛书代表了当代中国学术的成就与水准。

    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中国史学会副会长邓小南建议，三联学术出版的眼界要从目前的基础上再打开天地，譬如一些专题史的研究在海外早已蔚为大观，国内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少见；同时要磨练眼力，扶助新的学科方向，前提是找准能作为学界前景的标志；此外，对学术界的发展速度不要预期过快，要从出版的角度梳理学术成果，譬如一些在当时并不被认为很前沿的著作现在反而好像很新鲜，似乎是在应对当前的问题；应当有硬核经典的东西让人“啃”，也要有比较可读、有亲和性的著作带出前沿思考。

    与会的三联书店领导表示，三联书店将把维护好、出版好这套丛书作为未来最重要的核心工作之一，未来还要利用这个国际出版项目和渠道，促进中国学者与国际学界的交流，通过版权输出，推荐丛书中的著作在海外翻译出版，为中国学术走向世界助力，为构建中国哲学社会科学自主知识体系、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作出新的出版贡献。

    （长江日报记者李煦 整理）

    【链接】

    鉴古知今 鉴外知中

    季羡林

    “三联·哈佛燕京学术丛书”已经刊出四辑，计三十种。我们的宗旨是：只求有利于学术，不求闻达于世间。我们默默无闻地努力工作，从未大事张扬。但是，俗话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它引起了学术界的关注，颇得到一些好评。

    这一套丛书的特色比较突出。首先是选刊中青年人文社会科学学者的专门论著。近若干年来，“出书难”的呼声震动华夏，而中青年学者出书尤为困难。我们给他们提供了出书的场所，这无疑是“雪中送炭”之举，有百利而无一害。

    其次是我们把关极严。每一种送来的书稿，都经过严格的审查，而审查者皆为本行的专家，我们没有后门可走，也不讲“人情面子”。这一点能获得大家的理解，我们感到欣慰。

    再次是我们选题宽而无形中又有重心。综观已推出的三十种，包罗古今中外，表面上似紊乱无序，实则我们是有“序”的。我们既回顾，又前瞻。回顾是为了鉴古以知今；前瞻是为了看清学术发展的前途和道路。我们既有中，又有西。有中是为了继承和发扬，有西是为了鉴外以知中，求得他山之石。我们对国际上一些新兴学科，特别予以关注，不是单纯地为了与世界学术接轨，而是志在要世界学术与我们接轨。我们不但要“拿来”，而且还要“送去”。

    至于各辑所收书水平参差不齐的问题，这是任何丛书都难以避免的事情，我们对此十分关注，相信读者会看到每辑水平的提高。今后我们当继续加强评审，力求选取更高水平的著作。

    这一套丛书还要继续出下去的，希望得到学术界同仁们的支持与指正。

    （这是丛书学术委员会主任季羡林先生1997年6月撰写的文章，用简明的文字讲述了丛书宗旨和发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