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人体设计”更容易实现健康

    □ 钱鹏展

    在《何谓健康：大脑如何影响高血压、肥胖和成瘾》一书中，作者、美国著名神经科学家彼得·斯特林教授告诫我们，不能只从单一维度去理解健康，仅仅关注热量、血压、血糖这样的底层指标，事实上，健康与人体的“顶层设计”和社会环境密切相关。只有理解了人体的设计，才能设计健康的社会；只有在健康的社会中，个体才更容易实现健康。

    “人体设计”的含义是：人类经过了漫长的演化发展到现在，人体各系统之间的互动已经充分磨合，恰到好处，就像是被“设计”过一样，会预测未来的需求，提前做好准备，以便最高效地利用资源。斯特林教授由此提出了非常重要的概念：应变稳态——在遇到外界变化时，系统的各组成部分会自我调节，让整个系统对外在的波动产生正常反应。

    应变稳态在生物体内普遍存在。简单的单细胞生物蓝藻会计算好日照何时来临，并在夜间紫外线较弱时进行基因复制，以避免白天紫外线对复制中的DNA造成损伤。复杂如人，在闻到美食的香气时，消化液就提前开始分泌；在大快朵颐时，机体却发出抑制进食的信号，以免过饱；从睡眠清醒之前，血压就开始上升，胃肠就增加活动，为清醒做准备。

    如果仅止步于此，那么本书可能只能算是一本纯粹的生理学科普读物。然而，斯特林教授将视野进一步放大到整个智人群体的演化，力图从更大的角度来理解“何谓健康”，并由此反思现代医学的缺失。

    人类文明虽然有数千年之久，但这在生物进化的数十亿年尺度上只是瞬息，我们的基础构造与一万年前畋猎而生的祖先们并无二致。我们体内演化了千万年的系统，并没有跟上日新月异的社会节奏。当今社会虽然生产力极大进步，代价却是生产高度专业化、社会原子化；虽然孤立的个体不需要与社会多少互动也能存活，但也竖起了心灵的壁垒，阻断了我们大脑本身的奖励途径。许多人无法在日常生活中得到持续而正向的奖励，因此依赖外源性的强刺激：酒精、药物、消费、社交媒体……现代医学没有努力从源头上去解决内源性刺激不足的问题，反而去试图利用药物或其他医疗手段，维持各个基础指标的平衡，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式很可能只会让我们更依赖药物。

    作者举例：油腻食品能刺激多巴胺生产，使人快乐；但这种刺激效果与精神类药物十分类似，都是随着次数的增加，效果降低。也就是说，如果人们单纯依靠食品作为外源多巴胺刺激，那么人们必然会为了快乐而暴饮暴食，最终导致肥胖。这时候，单纯谈论如何控制热量摄入是徒劳的，因为人们首先是没有得到内生的多巴胺刺激，才依赖美食的。如果单纯限制进食，人们大概率会去寻找烟草、酒精等其他多巴胺来源。因此，作者大声疾呼，我们得理解人类的“顶层设计”，才能设计出健康的生活，而不是把一切问题都交给药物。

    《道德经》有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本书从人类神经演化的角度暗合了这个观点。作者认为，只有减少外源性强刺激，让人体自身的低强度而高频次的多巴胺奖励系统发挥作用，我们才能真正享受生活。美食爱好者可能会对此有同感：真正的美食要在适度饥饿的情况下才能欣赏，如果每天都吃和牛，吃到的每一口都是顶级和牛，我们还会觉得这是顶级食材吗？

    作者并不是建议读者“禁欲”，回到原始状态，而是建议读者在生活中多多寻找小的正向惊喜，那样“我们就不太需要富含药物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