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明蕾
不久前,指挥名家卞祖善在琴台音乐厅与武汉爱乐合作了一场“鉴赏音乐会”,上半场由卞先生主“讲”,间或由乐团(手)插奏老柴作品片段;下半场则完整演绎了老柴的《F小调第四交响曲》。
想当然,这是一场不讨好的音乐会,来音乐厅都为听音乐,谁乐意听“讲”。不过当老柴的音乐生涯、创作特点及其与梅克夫人的奇特交往和友谊从卞老师口中娓娓道出时,台下却一直保持专注,时而还爆出掌声;不用说下半场聆赏了经卞老师口头诠释过的经典后,听众收获了更多满足。当然,这里有个前提:指挥家卞祖善也是一位博学的音乐学家,且口才不差。
受众愿意听“讲”,表明经典音乐的传播也需要包括“讲”在内的多种途径。不错,音乐门类中,经典(古典)音乐或许门槛最高。数百年的发展历程,一路走过中世纪、巴洛克、古典、浪漫、后浪漫和现当代等风格、旨趣各不相同的重要阶段,留下成千上万的经典,产生了如璀璨群星般的作曲、指挥、演奏(唱)大师,世界上几乎所有音乐院校的课程无不以经典音乐为主流,几乎所有交响乐团演奏员无不经过学院的严格训练和陶冶。如此这般,形成一道独特图景:一边是经年累月形成的音乐传统和以音乐会为主要载体的精粹成果,一边是有志(意)于了解和接受经典音乐却缺少相关教化路径的普罗大众,二者中间,则是陡然竖起的一道“门槛”。
跨越这道门槛,向更广泛的人群传播经典音乐,其实早在音乐圈内达成共识,更不乏世界级大师将此当作责无旁贷的使命。如伦纳德·伯恩斯坦,这位集指挥家、作曲家和演奏家于一身的美国音乐巨匠,无论日常工作何其繁重,总也不忘普及经典,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活动之一,是他在哈佛广场剧院的六堂音乐讲座(后来做成厚厚一本《伯恩斯坦哈佛六讲》)。伯氏在台上阐释引导,辅以银幕上乐团的演奏和他在钢琴上的演示,台下听众则包括学生、老师、警察、科学家各色人等。我虽无缘亲聆,却用心读过他的“六讲”,深感其普及经典的功夫同样乃大师级别,其传播力亦具世界性。
事实上,这种经典普及者远非一个伯恩斯坦,普及方式亦远不止演讲一途。看看那些著名的露天(森林)音乐会(不少还是免费的),台上多是世界名团、名指、名家,台下则黑压压地坐着数千不拘形迹的爱乐者。
如是景观,也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国内乃至武汉。武汉爱乐也开启了琴台的露天免费音乐会;最近在樱花盛开的西北湖畔,乐团小分队还倾情演奏了莫扎特、勃拉姆斯和舒伯特的经典。音乐人传播和普及经典的用心不言自明。
再说门外的业余人群。刚刚入门的爱好者似乎尝到了品尝经典的甜头,造访音乐厅渐频。我熟悉的一些资深乐迷,虽累积的碟片满箱满屋,过耳的经典成千上万,仍后悔年轻时未能习得一件乐器并沉下心来修习一番乐理,如今深感理解经典之底气不足。奔七之人,竟还想购置钢琴,从头再来。
当然,这些可爱的乐迷终其一生都恐难达到业余钢琴家、著名乐评人萨义德那个程度了。我赞赏超级爱乐者萨义德能与音乐大师巴伦博依姆平等对话,更欣赏身边的乐迷朋友对于经典的由衷热爱和行动力。态度决定一切。凭此态度,又有怎样的“门槛”不可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