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日报
长江日报 2025年05月20日 星期二
往期回顾
返回目录

《自然而然》构筑科学与美学的桥梁

    曾孝濂为“2019中国北京世界园艺博览会”中国馆创作的大幅画作《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图中收载37种原产中国的本土植物:水稻、大豆、桑、桃、橙、橘、猕猴桃、国柿、梅、春兰、杏黄兜兰、铁皮石斛、竹(早园竹)、菊、牡丹(富贵红)、紫斑牡丹、大花黄牡丹(西藏野生种)、蜀葵、月季(天坛红霞)、月季(金枝玉叶)、云南杜鹃、马缨杜鹃、睫毛萼杜鹃、灰背杜鹃、金黄杜鹃、金花茶、杜鹃叶山茶、普洱茶、云南山茶“粉玉”、云南山茶“大理茶”、全缘叶绿绒蒿、长叶绿绒蒿、塔黄、滇北球花报春、束花粉报春、银杏、珙桐。

    曾孝濂用刻刀创作。

    为《药用植物画集》画的大蒜,人们常见到大蒜,但很少见到其花果,为了找到大蒜花果,曾孝濂费了一番功夫。

    一串红。这是上世纪60年代,曾孝濂为《中国植物志》绘制的第一幅插图。

    曾孝濂绘制的“鸟类建筑师”黄胸织雀,被人教版四年级下册《科学》教材收录。

    青年曾孝濂。

    《自然而然:曾孝濂自传》

    曾孝濂 著

    江苏凤凰科学技术出版社

    最近,著名博物画家曾孝濂所著《自然而然:曾孝濂自传》连获2024年“中国好书”、第20届“文津图书奖”等大奖。

    曾孝濂是中国科学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植物科学画画家、邮票设计家、博物画画家。近40年的植物科学画师职业生涯中,他为《中国植物志》等50余部科学著作绘制了2000余幅插图,应邀设计了11套邮票,其中《杜鹃花》《杉树》《君子兰》荣获全国年度“最佳邮票”,《中国鸟》邮票荣获第十三届政府间邮票印制者大会最佳连票奖。他出版的《云南花鸟》《极命草木》等博物画集展现了生命哲思,深受读者喜爱。

    此次获奖的《自然而然:曾孝濂自传》不仅记录了他从植物科学画师到博物画大师的历程,更以质朴笔触构筑起科学与美学的桥梁。全书收录400余幅珍贵照片和精美画作,讲述了其背后的创作故事,回忆了他参加《中国植物志》绘图、“5·23”任务、邮票设计、世园会创作等重要事件,以及他对植物科学画家职业精神的思索和对自然生态的思考。

    【书摘】

    ■ 参与“5·23”任务

    在我参与的工作中,《云南植物志》和《中国植物志》工作量最大。如《中国植物志》,全书共八十卷,一百二十六个分册,历时四十五年才得以完成,涵盖三万多种植物的形态特征、生态环境、地理分布、经济用途等各个方面,参加的作者达三百余人,几乎囊括了全国的植物分类学家,参与绘图者有一百六十余人。

    此外,我也参加过一些突击性工作,其中一项对我至关重要,把我从标本馆一下拉到了西南边陲的热带雨林中。

    那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由于恶性疟疾在热区流行,我赴越部队发病率甚高,极大地影响了战斗力。北越军民也深受其害,胡志明向中国政府提出研制新药的请求。中央领导对此非常重视,国务院成立了“5·23”办公室组织领导此项工作,数十家地方和军队的科研、医药单位组成了攻关工作队。

    同期下达的还有“热区野菜图谱”和“热区军马饲料”两项任务,以提供在后勤保障缺失的情况下,战士和军马在丛林中寻找可食植物维持生存的可能。我有幸参与了这些任务的绘图工作,此后五年内,除雨季以外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与越南、老挝、缅甸接壤的林区度过。先是参与考察和采集标本样品,再根据实验室筛选出的种类名单进行实地写生,最后将图稿和文字资料编印成册,交给部队验证。在“5·23”项目中,最后筛选出一种疗效显著的菊科植物,其有效成分青蒿素经过临床和病理实验得以确认。多年后,改进过的青蒿素被世界卫生组织认为是治疗恶性疟疾的有效药。

    ■ 在密林中感受生命奇观

    广袤的原始森林就像一座巨大的绿色迷宫,雾霭中巨木林立、藤蔓纵横,万顷苍翠间生机勃勃、野性十足。进入迷宫才知道,这绝非游览观光之地,阴森幽暗,潮湿闷热,没有见过的虫子四处爬行,老树新枝盘根错节挡道,藤蔓荆棘横行。初访者稍有不慎则马失前蹄,谨小慎微又怕掉队,往往无所适从、大汗淋漓,纵有奇花异木也无暇顾及。好在森林是天然的蓄水库。有林必有水,蹚着山间的溪流走是最好的选择,既省时又省力,还可以减少旱蚂蟥的叮咬。不过,走水路也要历练,水中的石头长有青苔,找不准落脚点就要滑倒,轻则湿了衣服,重则伤筋动骨。

    森林中最幽深的地方,密不透风,暗若黄昏,抬头望不见天空,甚至连斑驳的光点也见不到,全被枝叶遮盖了,可见植物间的生存竞争是何等激烈。为了活命,它们要么尽其所能去争夺有限的阳光,要么进化出耐荫的习性,除此以外定遭淘汰。

    常言道,深山出俊鸟。这里的俊鸟实在太多了,有绿孔雀、犀鸟、白鹇、鹦鹉、山椒鸟、红翡翠、太阳鸟、织布鸟、原鸡等等,不胜枚举,唯一不怕人的只有织布鸟。

    只见它们把巢筑在一株长满硬刺的大树上,数十只鸟穿梭似地飞上飞下,往上飞的鸟都衔着一条长线。原来树下的白茅草就是它们的建筑材料,它们把一米多长的叶子啄开一个口,衔住被切断的叶筋往上一拽就是一条坚韧的植物纤维。先把这些纤维结结实实地缠绕在树枝上,绑紧以后扩大成一个圆环,环是骨架,骨架两侧再扩成碗状圆球形,球体较大一侧封闭,另一侧接一个朝下的一尺多长的管状通道,再稍加修饰,一个精致的鸟巢就完成了。这应该是雌鸟产卵的巢,雄鸟的巢则简单得多,呈吊钟状,下有一横档,不封底,仅能遮风挡雨。每一个巢好像是由一只鸟包干完成的,众多的鸟加起来就营造出群体的家园,百十个巢悬挂在一株大树上,疏密得当,错落有致,有如人间村落。令人惊讶的是这些鸟巢都是按一张蓝图建造的,雌雄鸟巢的模式高度统一,只是大小肥瘦略有差别。它们工作起来专心致志,我已经凑到跟前也不忌讳,以至于我能看清喙与爪的灵巧配合,从就地取材到穿针引线、捆绑打结都尽收眼底,它们简直是鸟类中的建筑师。

    ■ 进入眼镜王蛇攻击范围

    热区蛇多,名不虚传。与蛇相遇是常有的事,不过,不论大小,也不管有毒无毒,只要三米开外一般没事,惹不起避开就是了,多数情况下,它也会避让。怕的是近距离发现,短兵相接,猝不及防。有一次我们从陡坡上过路,下方树上盘有一条约三米多长的眼镜王蛇,可能正在此“守株待鸟”。树干斜伸过来,我们经过处距蛇头不到一米,早已在它的攻击范围以内,骤然发现,无不惊恐,慌忙躲闪。除了蛇以外,还撞见过几种蜥蜴,有当地人叫水蛤蚧的巨蜥、变色龙等,虽然无毒,但个头不小,近距离对峙也很吓人。

    虫蛇之类虽令人畏惧,但任何生命都是经过千百万乃至上亿年的进化才造就的,其存在有天然的合理性,它们也是生物链中的一环,对维持生态平衡是不可或缺的。再说它们并没有跑到我们家里来,而是我们去侵犯它们的领地,被叮咬几下也在情理之中。何况不吃点苦头,鲜活的感受就是不完整的,没有畏惧之心,哪来的敬畏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