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鲍罗丁四重奏看传承

    □ 梅明蕾

    大名鼎鼎的鲍罗丁弦乐四重奏（BSQ）到今年已然80周岁。最近他们在国内巡演，不久前终于转到武汉，让我有幸在琴台音乐厅近距离听到他们的演奏。

    鲍罗丁四重奏以俄罗斯著名作曲家、俄国室内乐创始人之一的亚历山大·鲍罗丁命名。自1945年BSQ组建于莫斯科音乐学院，从未间断过活动，遂成为当今历史最悠久的弦乐四重奏之一。

    80年了，人活到这岁数都不易，更别提由四人组成的一个音乐共同体，必然会经历多次人事更迭。事实上，国际上太多四重奏易人后声音和理念上产生巨大变异甚至组合解散。BSQ能走到今天，圈内大体公认，最是有赖于俄罗斯音乐美学的精神传承。是晚BSQ就在眼前，声音如何，传承几许，期待有个答案。

    曲目带有标志性，上半场全部是俄苏作品，亚历山大·鲍罗丁D大调第二弦乐四重奏和肖斯塔科维奇C大调第一弦乐四重奏，下半场则是德沃夏克A大调钢琴五重奏。

    聆赏优秀四重奏，总难忘《法兰克福汇报》对BSQ的评价：在这里我们看到的不是四位独立的音乐家，而是一把精妙的十六弦乐器以高超精湛的技巧进行演奏。

    鲍罗丁第二弦乐四重奏一旦奏响，有关BSQ的记忆顿时复活，开头的主题往复回旋，深情、如歌、温暖、忧郁，令人迷恋而百听不厌，一时间似乎悟到四重奏以鲍罗丁命名的缘由。

    而BSQ自创生伊始，便与作曲家肖斯塔科维奇结下不解之缘，相互切磋且接受他的指点，首演并录制他全套作品，自然成为老肖弦乐四重奏诠释的权威。老肖的C大调第一弦乐四重奏，开创了其室内乐创作的新纪元，也标志着BSQ开始进入肖斯塔科维奇弦乐四重奏的新世界。

    及至下半场俄罗斯著名钢琴家安德烈·皮萨列夫的加入，钢琴与BSQ的精妙合作，淋漓展示了德沃夏克式的浓郁民族风格和思乡情愫，听来不免动容。

    从音乐厅内整体反应看，听众对BSQ的此行献演是认同的。不料随后听到的评价却走向两极。正面的暂且不说，负面评论中多有“今不如昔”或“今非昔比”之意。“比”的参照，或是BSQ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录音，或是九十年代国内巡演的现场；落实到具体“差口气”的地方，小则是某个演奏家个别地方音准有失，大的方面则是偏离俄罗斯音乐传统等等。这让我又花时间去重温了BSQ的过往演奏。

    如果仅仅是个别乐手的细节问题倒还好说，人非机器，岂能永无闪失，今后改进就好；若关乎俄罗斯音乐美学传统的传承，话题虽大，更值得在此粗略讨论。

    感性地描述俄罗斯音乐美学传统，大体不离悲怆、沉重、宽广、深刻等字眼，由此不得不联想到格林卡、老柴、“强力集团”、拉赫玛尼诺夫和肖斯塔科维奇等作曲大师的贡献。但传统的延续毕竟关乎时代的演进，好比演奏巴赫，固守巴洛克时代演绎原则的表演如今已被称为“本真演奏”，成为极少数古乐团的使命，而绝大多数乐团或演奏家则在此基础上，演变出新的审美取向且更为受众所接受。回到BSQ，80年间更替了多茬演奏家，肖斯塔科维奇时代其由作曲家口传心授的传承一去不返，这种情况下，略去枝枝叶叶，仍能从他们的演奏中体会到俄式之“沉重的抒情”和“悲剧性深刻”，我只能对鲍罗丁四重奏的演奏家道一声“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