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杭侃
刘拓走后,我发过两条微信。一条是2021年10月27日他失事的第二天,很多媒体报道了他在四川马尔康市甲扎尔甲山考察洞窟壁画的过程中坠崖去世的消息,我转发了一则报道,配了一段文字:
生命本无所谓意义,刘拓做了他喜欢做的事情。
他在伊拉克身陷囹圄的时候,我在院长任上,找组织营救他,有一个领导说:北大要有几个这样的人。
生如夏花之绚烂,愿死如秋叶之静美。
第二条是2022年的寒衣节,我写下了如下的文字:
丝绸之路是一条东西文明交往之路,也是一条勇敢者之路。我每次读《法显传》中“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 唯以死人枯骨为标帜耳”,都会为之动容。勇敢者开拓的道路,自然需要勇敢者去继续,刘拓就是这样一位勇敢的前行者。他并不善于言辞,我们直接的交流不多,偶尔在北大的校园里相遇,我都会催促他把丝路探险的所见所闻写出来。我曾经希望刘拓能够成为当代的徐霞客。去年收到了刘拓失事前不久出版的《阿富汗访古行记》,我才知道他记住了我说的话。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刘拓生前留下了大量珍贵的纪实材料,整理发表这些材料是对他最好的纪念,让刘拓的文字唤起更多的勇敢者前行。
如今经石曼琳整理的《伊拉克访古行记》即将出版,从初稿到定稿我一直在看,也一直在想写一些话,但是写写停停,读的过程中什么时候想起刘拓来,我都是心痛的,每一次写都会禁不住流泪……直到再次回到他的文字里,才能更加感受到他的记录的价值。
他去的很多地方我们作为老师也没有去过,不仅仅是客观的原因,我们很多人也没有他的勇气。他为了见证文明而行走,但那又不是一般的行走,而是充满了危险的行走。在这些危险的行走中,伊拉克的这段经历无疑是最为传奇的。他深知危险所在,但是他要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相机、自己的文字与炮火比速度。
刘拓不是一位普通的观光客,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探险家,他是受过考古学系统训练的专业人员,因此,他的记录有很大的学术价值。
刘拓的这本书里还有一段文字涉及云冈石窟。在参观亚述古城遗址的时候,他居然遇到了一位参观过云冈石窟的当地文保人员:
看完这些遗迹之后,才刚刚早上8时,我准备转向西南侧,参观遗址内规模最大的伊什塔尔神庙。就在这时,持枪的守卫突然出现,他见到我也大惊失色,慌忙把我押送到了遗址办公室里。办公室负责人英语很好,几句话就明白了我的来意,高兴得几乎眼含泪光,他说他曾到中国参加世界遗产大会(可能是2003年在苏州举办的那一次),最喜欢的地方是云冈石窟。他表示没想到会有中国人独自前来参观这个遗址。我也非常惊异,这样的地方竟会有人去过云冈石窟。
我读到这段文字也很惊异,才知道在战火纷飞的远方,居然会有一个文明的守护人来到过云冈石窟,这也许就是文明交往的动力所在。
读其书而念其人,刘拓的这些记录可以说是用生命写就的,尼采说:“一切文字中,我独爱用血写就者。”期待刘拓的考察行记能够继续整理出版。这个世界他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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