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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日报 2024年12月1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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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跋集·

捡来的瓷器史

    摘编自涂睿明《捡来的瓷器史》自序,标题有改动

    □ 涂睿明

    我工作和生活的地方,紧邻昌江河,与浮梁古县衙近在咫尺。古时景德镇被称为昌南镇,意思就是昌江之南。

    历史上,浮梁的闻名远在景德镇得名之前。白居易的千古绝唱《琵琶行》中,就有“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的名句。后来景德镇虽然声名远播,但也一直是归浮梁县管辖。而浮梁县也因此成为一方大县,派驻的官员,常常高至五品。

    晚明以来,浮梁县衙就在现在的位置,因而数百年间,行政中心便在此处。周围一带的田地里,到处散落着各朝各代的古瓷片。前几年,城市改造,还能够经常发现一些碎瓷的填埋坑。一旦发现,对于陶瓷爱好者来说,无异于阿里巴巴发现四十大盗的宝藏。当然,我不会有这样的幸运。多数时候,碎瓷都是被当地村民挖出,卖给古玩商,再经过一道又一道的转手,传到全国各地,最后变成陶瓷爱好者的私藏。

    这一带的瓷片多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只是当地百姓熟视无睹,完全不当一回事。多数瓷片虽然年代久远,但因为太过普通,即使在古玩市场,也没有什么价值。

    2015年,写作《制瓷笔记》的那段时间,我每天下午在门口大路上散步,常常因为田间的瓷片停下脚步。有时某块菜地刚刚翻过,还会有许多“新”的瓷片暴露出来,虽然大都不值钱,却都是一手的资料,满是历史的印记。

    那些天刚好在听陈丹青先生的节目《局部》,大受启发。一个局部的视角,会有别样的趣味和新鲜,不必那么端着,非要大而全。一块瓷片,便能引出一段故事和一些知识。它们虽然只是一片片陶瓷的局部,不过哪一天拼起来,或许便是一部不一样的陶瓷史。

    受捡来的瓷片启发而想到陶瓷史的某个问题,于是竟动笔写下一两篇文章。进而又想,如果有一天文章多起来,便可以成书,书名就叫“捡来的瓷器史”。碰巧年底遇到浦睿文化的陈垦先生,聊了聊接下来的几个写作计划。不想这本书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并给了我很多有益的意见和建议。他的一句话,让我对书的构想进行了重要的调整——他说:“既然叫史,我们多少要有点野心!”

    2016年年初,在《制瓷笔记》顺利出版后,我决定重拾起《捡来的瓷器史》的写作。

    我不断转换视角,找到不同的切入点,又将其重新整理,希望对书的结构进行重新构架。但越整理,越发现要写的内容超出能力的范围。最后,我把内容限定在“瓷器史的重要瞬间”这个部分。

    我们今天大多数时候理解的瓷器史,基本可以称为编年史。哪个朝代,出现了什么样的风格;哪个时期,诞生了哪件名器;等等。于是,当人们谈及宋代的五大名窑与景德镇窑时,都将它们理解为一种并列关系,各具特色,各领风骚。但事实上,它是一部成长史。宋瓷只是青涩少年,在之后的数百年间,不断地成长、成熟,有时候也遇到一些困难,经历危机,最终长成参天大树。因此,我选取了瓷器发展历史中十个重要的节点,尝试勾勒出整个瓷器发展的成长历程。而这个成长历程,工艺是它的骨架,历史、文化与美学是它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