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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日报 2025年06月1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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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鲸船的恶臭挥之不去

    《鲸的文化史》

    [法]米歇尔·帕斯图罗 著

    生活·读书·新知 三联书店

    自新石器时代起,人类已经开始捕鲸,但直至17世纪,人类对这种动物的了解才初获进步。捕鲸活动带来了丰富的产品,催生了繁荣的贸易活动,也逐渐成为一项真正的产业。直至20世纪人们不得不限制捕捞数量、制定捕鲸配额,甚至实施严格的捕鲸禁令以弥合捕鲸业造成的巨大创伤。

    与此同时,鲸的象征意义也发生了变化。它从忠诚于恶魔的骇人怪兽、水手的头号敌人,逐渐变成令人怜爱的动物,甚至是因人类的贪婪与邪恶而无辜受害的生灵。今天,可爱的鲸鱼已然成为儿童书籍的主角之一,同时也成了象征岌岌可危的地球的标志。

    本书立足鲸在欧洲特定社会背景下的文化内涵,从神话传说到现实生活,漫谈鲸的文化史。

    【书摘】

    让我们聚焦18世纪末、19世纪上半叶的捕鲸水手。他们使用的捕鲸船还不是蒸汽驱动,而是仅靠风帆助力,但船只专门配备有追捕大型鲸目动物的装备以及收集、融化、加工被捕获的鲸油脂的设备。比如船上有专门加工鲸油脂的炼锅。船上水手的工作繁杂多样,每名船员都同时兼具水手、捕鲸手、工人、切分工、屠夫及炼油工的角色。船长是船上唯一的指挥者,两名大副辅助他维持船上秩序、监督其号令的实施。某几位船员肩负专门职责,如厨师、木工、箍桶匠。有时,在环境最优渥的船上还会配有医生和一两名博物学家或地理学家。这些科学家在水手的陪同下,试图发现新岛屿或新物种。航行持续时间非常久,有时两三年,有时更长,行程近乎环球旅行。

    在起航后的头几周甚至头几个月,捕鲸船上只有无穷无尽的等待,目之所及之处无一头鲸现身。无聊、烦闷、怀疑、孤独和恐惧充斥着这些等待的时光。船员只能尽可能为自己找些事做,比如雕刻鲸骨,或在抹香鲸的牙齿上雕刻海上风光。即便如此,无所事事也是难耐的,由此生出许多争吵和冲突。捕鲸船上的暴力事件时有发生,中转时船员的反叛甚至弃船而逃更常见。加之在美国捕鲸船上人员构成相对复杂,专业水手其实是少数,绝大多数是为某一次远航临时召集的船员,有印第安人、黑人以及欧洲来的新移民,如爱尔兰人、葡萄牙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等,他们对即将跨越的海域并不了解。

    这些临时船员完全没有想到船速如此之慢,更没有意识到船上生活是如此艰苦。船上的食物味同嚼蜡:风干肉、米饭、小扁豆、青豆、饼干等。饮用水是定量分配的,有时比酒的分配制度还严苛,在严重缺水时,船员们可能不得不饮用海水。因此,中途停靠是所有人的幸福时光,利用停靠期会进行船体维修,同时要补给饮用水、较为新鲜的食材,最重要的是补给木材。停靠期通常会持续很久,但也有危险,尤其当停靠在太平洋上的某些小岛时。因为岛上土著并不友善,有时甚至会碰到食人族。

    远洋航行中的危险重重。最常见、最吓人的是船上火灾。火灾通常由融化鲸脂的炼锅引起。船体皆为木质,帆面巨大,因此,火势会迅速蔓延。虽然船只航行在茫茫大海上,但灭火并非易事。船上,其他小事故也频频发生,多因湿滑的甲板、操作尖利器具或未固定牢固的沉重的木桶翻滚造成。天气条件有时也会带来危险:暴风雨、风暴、严寒、无风、酷热等。

    最让船员们叫苦不迭的不是捕鲸过程中的危险,不是远航的漫长,不是偏离贸易航线,不是遇到海盗,不是碰到竞争船只,甚至不是食物令人作呕或者船长、大副的残暴统治。最令船员们厌恶的是笼罩在所有捕鲸船上的恶臭,一旦猎物被捕获、切分、炼成油,船上的恶臭就挥之不去。

    捕鲸全程分好多步骤。定位鲸的工作由瞭望水手完成,他坐在高高的桅杆上。鲸喷气、喷水或偶尔跃出水面都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一旦瞭望水手发出信号,捕鲸小船就会下水,鱼叉手坐在船头,他用全力让鱼叉深深插入鲸的背部或腹部。鱼叉手得手后,捕鲸小艇需要迅速驶向远方,因为受伤的巨兽会狂躁不已。这是捕鲸过程中最危险的时刻,因为鲸强有力的尾巴猛烈拍打会让周遭的小船倾覆。惊恐、受伤的鲸会在海中跃起又下沉,疯狂地、漫无目的地拉扯连接鱼叉和小艇的绳索。此时要做的是让它自己耗尽精力,等它平静下来后再靠近它,用矛或长枪给它致命一击。鲸殒命后,船员们会用绳索和铁链将它固定在船体外,沿鲸身侧人们会沉下一块木板,之后就地切割鲸脂,有人将鲸脂运到船上,并迅速炼成油。若捕获的是抹香鲸,人们会先割下它巨大的头单独处理,以便从中提取珍贵的鲸蜡。抹香鲸的猎捕比普通鲸危险得多,因为这种巨兽会把自己的大脑袋直接撞向船只的侧翼。